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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弥儿》中女性教育思想的超越和局限
□ 焦妙丽 程文超
【摘 要】作为近代具有重要影响的教育思想家,卢梭在《爱弥儿》第五卷中借女主人公苏菲对女性教育这一时代重要议题的相关思想进行了阐述.纵观该部分内容,他在女性教育权、教育规律、教育内容等方面提出了具有先进性和超越性的观点,为后期女性教育的发展奠定了有利基础,然而在教育目的和性别教育差异方面他却存在带有时代色彩和阶级特征的局限性.这些超越和局限对我国女性教育的发展具有启发意义.
【关键词】卢梭；爱弥儿；女性教育思想
中图分类号：G40-0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1-0568（2017）14-0133-04
女性教育作为时代的重要议题,一直受到人们的关注,其发展对社会具有重要影响.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在《反思教育：向“全球共同利益”的理念转变？》这一最新研究报告中也对女性教育问题再次加以强调.然而早在18世纪,法国启蒙运动的思想家、哲学家和教育家让·雅克·卢梭就在其代表作《爱弥儿》第五卷中,借女主人公苏菲探讨了女性教育相关内容,提出了自己的观点和看法.尽管其女性教育思想存在缺陷和不足,但他仍然为女性教育思想的形成、发展以及女性权利的争取和斗争等奠定了基本理论基础和思维模式,对社会的发展和进步具有不可忽视的作用.现对《爱弥儿》中女性教育思想的超越和局限进行分析,进而探求其对我国女性教育的启发.
一、女性教育思想的超越
《爱弥儿》中的女性教育思想不论在当时还是现今都具有重要意义.卢梭在其所处的社会背景下,超越性地阐述了有关女性教育权、女性教育规律和女性教育内容等相关思想.
1. 提倡女性教育权
卢梭受早期人权主义思想的影响,在其女性教育思想中往往蕴含着“女性教育是享受社会公共服务体系的一部分,既然存在平等……女性就应该享有自己的人权,享有教育权利,而不是社会或者强权吝啬的给予,这是女性作为社会一员与生俱来享有的基本人权.”
与此相应,卢梭在《爱弥儿》第五卷提出的有关女性教育问题中,并没有因为苏菲为女性而剥夺其受教育权,相反,他在文章的论述中大力提倡女性应接受教育,且提出一套系统的女性教育思想（包含教育原则、教育方法、教育内容和教育目的等）.他认为教育要始终遵循自然的指导,承认男女之间的差异,并根据这些差异,采取不同的教育方式和方法,提出“如果在妇女的身上去培养男人的品质,而不去培养她们本来应该具有的品质,这显然是在害她们.”他把女性教育与普通教育进行区分,主张在实施女子教育时,要适合女性的特点,要特别遵循她们的天性,要让她们“自由去玩、去跑、去跳、去叫,随她们那个年龄的天性去做”.可见,卢梭对于女性应该拥有受教育的权利是予以肯定回应.
然而,在卢梭所在的时代,女性常常被限于其所在的家庭之中,男权势力压制着妇女.女性受教育的机会往往少于男性,有些女性,尤其是中上层的女性,长期沉迷于社交和娱乐,却未曾重视教育.在这样的社会背景下,女性教育权被卢梭所提倡,在当时无疑是具有先进性.
2. 注重教育的阶段性
“回归自然”作为卢梭教育的核心思想,也被其应用于女性教育上.他主张自然教育,认为教育应与人的身心发展各阶段相一致,要考虑不同年龄的人的天性发展,根据受教育者的年龄特征实施.他提出,“正如我们应当考虑什么东西适合于她们的性别一样,我们也要考虑什么东西适合于她们的年龄.”
卢梭根据自然主义教育原则中“身体先精神而生”的理念,为女性的成长勾勒了不同的教育目标和内容（见表1）.首先,在婴儿期阶段,由于身体是非常柔弱的,他主张以身体养护为主,让婴儿的身体能够得到充分而自由的活动,使身体能够健康的成长.其次,在儿童期阶段,他认为女童处于“理性睡眠期”,应加强身体锻炼和感官训练,让她们能够在活动中积累各种感性知识和经验.再次,在少年期阶段,感官得到一定的发展,进入理性发展.他强调应该在这个时候重点进行智育,让其学习读书和写字,与此同时,还应该引导女孩子选择适当的才艺,如唱歌、跳舞等培养她们的内在气质.第四,在青年期阶段,智力和理性得到一定的发展,该阶段应该重点进行道德教育.他提出男性与女性品德培养目标的差异,男性的品德是节制和公正,女性则要学习忍耐、服从、善良和灵巧.第五,强调从20岁开始,女性的性教育和爱情教育应该成为这个阶段的关键内容.他提倡女性树立正确的爱情观,学会自己选择合适婚姻,强调合适的婚姻对于女性的重要性.
根据女性成长的各个不同年龄阶段,卢梭所设计和实施的不同教育内容和目标,次序上大抵与男性相同.其与现今个人身心发展规律中所强调的应注重教育阶段性不谋而合,具有跨时代意义.
3. 关注教育内容的全面性
在《爱弥儿》中卢梭对于女性教育内容进行了阐述,他并没有只关注于女性家庭方面的职责,而是在道德、知识、身体、审美等部分提出了不同的目标和要求.
在道德方面,卢梭认为一个德行优良的妇女就等于是一个天使,美德是妇女获得真正的幸福和社会尊重的道路.首先,他提出一个女人应具备的第一个重要品质是温柔.其次,他也强调了女子应诚实、礼貌待人和学会克制.在知识方面,卢梭倡导女性应该具备一定的知识技能,这样可以更好地促进家庭和睦,为此,他提出了算术能力、阅读书写能力、语言能力的学习.在身体训练上,卢梭认为“身体先于精神而生,则我们就应当首先培养身体”.他不赞同女孩子整天坐着不动、娇生惯养,而是主张古希腊的妇女训练方式,认为应当尽情游戏,免除过分的舒服,应当在户外加强锻炼,养成健康的体魄.在审美方面,卢梭认为女孩子在小的时候就应受到艺术的熏陶和教育.他强调女性应多注重内在美,当有了审美能力,一个人的心灵就能在不知不觉中接受各种美的观念,并且最后会接受同美的观念相联系的道德观.在劳动方面,提出懒惰和桀骜不驯是女孩子两个最危险的缺点,女孩子应该学会做事细心和爱劳动.主张女孩子学会做针线活,母亲应悉心地教育女孩子学会做家务,要防止她们厌弃工作而只知玩乐.
卢梭关注女性在道德、知识、身体、审美和劳动方面的教育,在某种程度上与现今所提倡的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具有一致性.可见,他在女性教育内容上具有全面性和进步性.
二、女性教育思想的局限
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卢梭的女性教育思想虽具有超越性,但囿于历史的限制,不免也会打上时代和阶级的烙印.其在教育目的和性别教育的差异方面具有内在的局限性.
1. 教育目的具有保守性
虽然卢梭提出了教育要按照女性身心的自然发展进行,女性应拥有全面的教育内容等主张,但是他的全部教育思想,目的仅仅是培养贤妻良母,极具保守性色彩.
在身体训练方面,他提出培养女性健康体魄的两个理由：一是从培养下一代的角度考虑,女性应该具有良好的身体素质,他认为母亲的身体好,孩子的身体才会好.二是从家庭管理角度来说,只有女性有足够的体力,做起活来才能感到轻松,掌管家务才会游刃有余.同时妇女虽不应像男子那般强壮,但也要足够的健康才能同男子相配合,家庭也才更和谐.在知识技能方面,卢梭认为女性掌握读书、写字和计算能力,能有助于更好的管家和理财.在德育方面,卢梭主张女性应温顺、礼貌待人、诚实、自制等,他的目的是为男人培养一个富有美丽的女人,为小孩培养一个富有德行的母亲.在审美方面,他认为一个多才多艺的妇女在当时的社会环境能给家里带来幸福和快乐.在劳动方面,做针线活、学习做家务等方面也是以相夫治家为目的.
在这种培养好妻子和好母亲,以使今后的家庭生活更加幸福美满的保守性教育目的下,女性的个体性和主体性无疑被忽视.他仅仅是站在当时男性的视角去考虑女性教育目的,而没有从女性自身和社会的视角去权衡,呈现明显的缺陷性特征.
2. 过分夸大性别的差异性
卢梭一方面主张由于男性与女性的生理、心理和社会角色不同,在教育上应为男女实施不同的教育原则和方法.另一方面,他又过分地把这种性别差异夸大,对女性的部分能力存在偏见.
就女性的认识而言,他认为男人的天才比女人的天才优厚；应由女人进行观察,男人进行推理；妇女见识短浅,缺乏理解能力和抽象思维能力,无法从事科学研究.他提出“抽象地和纯理论地探求真理,探求原理和科学概念的定理,要求探索的人能够把他的概念做综合的归纳,那是妇女们做不到的”.“在需要运用思想的事物上,她们是没有理解的能力的,她们也没有相当精细的头脑和集中的注意力去研究严密的科学”.因此,“女人应该研究实际的事物,他们应当把男人发现的原理付诸应用.”他并没有认为受过良好教育的女性应该和男性一样在社会上占有一席之地,而是认为女性服从于男性是大自然赋予她们的属性.卢梭也不主张女性学习很深的知识,认为只要拥有一般性的知识就可以.在《爱弥儿》中,他把苏菲塑造为一个所受的教育既不深也不浅,有一些无一定目的的爱好,有一些缺乏技巧的才艺,有一定的判断能力的形象,但就总体而言,她的知识还是不够多.
可见,在性别教育方面,卢梭有弱化女性能力的迹象,观点上带有一定的“性别歧视”意味,教育理念上错误地认为科学领域只有男性才能从事和研究,女性是附属于男性之下.男女教育平等在这里并没有得到体现,思想上带有很强的时代限定性.
三、对我国女性教育的启示
卢梭在《爱弥儿》中提出的女性教育思想所存在的超越性和局限性,对我国女性教育权、性别教育上的盲点、女性教育的扶持等方面具有重要的启发作用.
1. 重视女性的教育权
卢梭在《爱弥儿》中充分给予和肯定女性应该拥有接受教育的权利.然而反观我国,在现实生活中仍然存在不重视女性教育权的现象.
在中国女性教育发展之中,最初是以“女子无才便是德”为指导思想,女子无权接受学校教育.对女性教育从《大戴·礼记》“女者,如也.子者,孽也.女子者,言如男子之教而长其义理者也,故谓之妇人”的记载、教育目标之贤妻良母的塑造、教育内容的“三从四德”等中可见一斑.现今,女性教育状况有很大的改善和提高,如2015年,学前教育中女童所占比例为46.4%,比2010年提高1个百分点；小学学龄女童净入学率为99.88%,与男童基本持平.然而,在女性受教育权的重视程度方面,思想上的残余和现实状况的不足仍然存在,尤其是经济不发达的农村地区.在思想方面,一些父母会基于传统观念和现实利害关系的考虑,在家庭教育的资源配置中将女孩置于不利的地位.他们的潜意识中会存在“女性读书无用论”“女孩子反正长大也是要嫁人”等思想.在现实状况中,教育程度和成本同等的情况下,女性的教育投资回报率往往低于男性.如以就业机会来说,有学者调查表明,在同等教育程度下,女性下岗失业率比男性高一些,尤其是在高中文化层次中,女性的下岗失业率高出男性2.6%.应届毕业大学生的就业率中,女性也低于男性,这就是说,同等的教育程度并没有带来同等的就业机会.这种投资回报率的差异,无形中会影响人们对女性应接受教育的重视程度.
传统的观念与现实中教育投资回报率的差异,二者交织影响,相互作用,使得人们很容易弱化女性的教育权.而女性教育的进步作为衡量社会发展的重要因素,若想实现其可持续的发展,倡导意识上对女性教育权的重视和关注应该成为基本抉择.
2. 加强对学校教育中性别盲点的审视
《爱弥儿》中卢梭在男女教育的差异性方面对女性认知存在不足.与此相应,我国学校教育中虽一直在强调男女教育平等,但在课程学习、教师教学、教材编写等方面也隐性存在着“性别盲点”（本文是指在学校教育中,对男性与女性教育的各方面存在着潜在观念与行为表现的偏差）问题.
在课程学习上,存在一定的性别刻板印象和性别偏见.女生往往会被有意或无意地告知,她们更适合于学习文科,因此在一般学校一般班级的学习中,不少女生对自然学科、工程学科存在恐惧和排拒心理.这样在高等教育的专业选择中,男性与女性在学科课程选择方面也就存在很大的差异性,女性选择理科专业的比例普遍偏低.
在教材方面也存在着性别失衡问题.有学者曾对我国人教版小学课本以及河南省使用的义务教育阶段地方课程教材进行统计和分析,发现教材中男性与女性的人格特征、形象、职业及地位等方面存在显著差异,反映出社会文化对男尊女卑及形象的刻板、片面的印象和看法.
在教师方面,有研究揭示教师对男女的性别价值认定和取向上,延续和复制社会所具有的性别刻板印象.在教育教学中,教师会不自觉地强调男女学生分别应当怎么样,长此以往这种“应当”便成了规则或者规范；在课堂上,对于男女生课堂回答问题所给予的回复也会具有显著性差异,会更多地给予男生鼓励和启示,而对女性则会简单地以“好”或者比较模糊的言语来反馈；在评价上,女生偏向于用勤奋刻苦、认真细心等词,男生偏向于粗心大意、聪明机灵等词.
课程学习、教师教学和教材作为学校教育的重要因素,其潜在的“性别盲点”对于女性教育的发展存在阻碍作用,加强对该部分内容的审视和改善,对我国女性教育具有重要意义.
3. 倡导对女性教育的扶持
通过《爱弥儿》中有关女性教育的超越性内容,反观我国女性教育的现状,若要促进我国女性教育的发展,女性教育的扶持在某种程度上也就成为应有之义.
在女性教育扶持方面,首先可加大相关教育政策的扶持.教育改革往往与教育政策的根本变化有关,我国女性教育的发展与我国政府不断完善相关政策是密不可分的.在女性教育政策方面,从1907年3月,清政府颁布中国第一个女学堂章程——《学部奏定女子小学堂章程》和《学部奏定女子师范学堂章程》,从其正式承认女学的合法性到《贫困地区、民族地区女童教育的十条建议》《中国妇女发展纲要（2011-2020）》等都对女性教育的发展产生了重要作用,然而这些政策对于现今女性教育的发展往往是不够的,如针对少数民族女性教育、农村地区女性教育以及女童教育等相关政策还是存在欠缺和不足.这也就需要政府一方面不断丰富、完善和扩充相关政策内容,为女性接受良好教育提供政策的保障；另一方面,完善对相关政策执行的监督和评价,促使女性教育政策产生实质性的效果.其次,积极发展以社会爱心工程为辅的协助.我国“春蕾计划”“希望工程”等社会爱心工程,已促使中小学期间的女性就学率达到一个较高的水平.其中,“春蕾计划”作为一个一直致力于帮助因生活贫困而辍学或濒临辍学的女童重返校园接受学校教育的社会公益事业,截至2016年,在全国实施的27年中,累计捐建春蕾学校1402所,资助春蕾女童330余万人,为女性教育发展做出了重要贡献.可见,女性教育的发展呼吁更多社会爱心工程的支持和帮助也是必要的.
在我国女性教育的发展中,若能使政府相关教育政策的扶持和改革与社会公益事业的支持和帮助相互协调、共同发展,对我国女性教育的变革将产生重要影响.
在经济快速发展的今天,女性教育问题在受到越来越多重视的同时,也会面临更多的机遇与挑战.《爱弥儿》中女性教育思想的超越性和局限性,给我国女性教育的发展带来诸多启发.然而,如何从根本上消除女性教育发展的滞后性观念,缩小教育发展的差距,实现事实上的男女教育平等；学校教育如何避免潜在性别盲点问题的出现和应对女性采取何种教育方式和方法；政府和社会对女性教育的扶持该怎样进行；少数民族与农村地区的女性教育,尤其是女童教育部分等这一系列问题的研究和探讨,对于女性充分发挥个人潜能、促进社会的发展具有重大作用.在此抛砖引玉,与各位同仁共同探讨,以推动女性教育更好地发展和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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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秦俊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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