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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山之殇

我人生中最好的青春年华,可以说献给了国家的地质找矿事业.野外地质勘探的经历,也可以说,是我一生中始终不能忘怀的记忆.这些记忆时常在我梦中出现,每次都会潮湿我的双眼.

虽然我已不再是一名地质队员,可每次看到连绵不断的大山,心就不再平静.无论是在飞机上或者火车、汽车上,窗外的山无疑最吸引我的眼球.这个时候,我总是在想象我依然是一名地质队员,依然在征服一座又一座山峰.

弹指五十多年匆匆而过,岁月的磨砺碾压出最深的那一道痕迹就是我八年的地质找矿生涯.昨天,一个评论家采访我,问到我的地质生涯与文学的关系时,我一下子想到的是主席的一句诗:“人间正道是沧桑”.

晚上躺在床上,眼前浮现出那八年中的沧桑时日.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入睡的,也不知道是否在梦中.早上在似睡非睡中起来,想到第一件事是述梦,免得忘记.大脑里最早闪现的一个标题是《有人醒在我梦中》,是的,昨天,我梦见了那些生死与共的兄弟们,他们的影像,似放电影一样浮现、清晰而鲜活.当我写下这个标题时,才想起,这个标题我用过.到了这时候,一句感叹的话不由自主地蹦了出来——美好的回忆是惊人的相似,丑陋的回忆是各自的不同.这有点类似托尔斯泰的一句名言,可它毕竟准确地表达了我此时的感受.

这样,我只好写下——《连山之殇》.

1988 年,我还是一名地质队员,那年我23 岁,带队到广东连山壮族瑶族自治县、连南瑶族自治县一带搞1 比20 万地球化学沉积物测量.我是项目负责人,项目分四个采样组,一个样品加工组,总计二十余人.为了简化称呼,也为了责任和荣誉,我们便以每组组长的姓为代号,一组为欧组、二组为李组、三组为何组、四组为侯组、五组为正组.

我们的第一站是连山县.连山县地处粤北,以山地为主,这也是为什么由贵州地质队员来完成这项工作的原因.众所周知贵州地处高原,是全国唯一没有平原的省份,而贵州的地质队员又有一个众所周知的外号——爬山猴.

在我们的印象中南岭山脉与壮丽的乌蒙山脉、昆仑山脉不可比拟.有了这样判断,我们确实没有打硬仗的准备,到了连山、连南一看,这一带的地形山势,并不是我们想的那样.但也未引起我们的高度重视,等到了连山县小三江镇边缘的一处公路道班里,我们研究怎样开展好工作时,才从1 比5 的军用地形图上知道,五岭之一的萌渚岭余脉绵延全县大部分区域,地势由北向南和由东向西倾斜.海拔千米以上高山居然有49 座,最高峰是东北边缘的大雾山,海拔1659.3 米; 最低处是南部边缘地带,海拔117 米.这样的高差构成了连山崇山峻岭,溪谷纵横的地貌.由于南岭山脉属低纬度中亚热带季风气候区,雨量充沛,因此植被茂盛.

原本想,贵州的爬山猴来到广东的南岭山脉,那还不是小菜一碟?没想到这才十天,侯组出野外采样就出事了,未按预计时间回驻地.惯常预算的时间误差几个小时也是常态,侯组早上7 点上山应在晚上7 点左右回来,而此时已过了临近深夜12 点,还不见人回来,大家都急了.说实话,大家都很意外.按说侯组组长侯兵徳,也算“老地质队员”了,我们大家一起“南征北战”多年,像武陵山脉、乌蒙山脉、横断山脉、昆仑山脉的千山万壑中都留下了我们的身影和足迹.来到这名气不算大的小山系还出这样的事,真是有点令人纳闷.纳闷归纳闷,要有应对的措施.这个措施就是除了我留守驻地外,其余人出发分头寻找侯组一行三人.临行前,李组组长无论如何不让五组组长“正确”去,说他去麻烦,一会儿要找的人都回来了,去找的人反而弄丢了回不来,那不是更麻烦.看李组长那坚决的态度,我只好劝说“正确”不要去了.“正确”很不爽,说我郜德也是老地质了,还瞧不起人.李组长说,我看你吃了大力丸了,不知天高地厚,在我这儿你也敢称老?老子上山搞地质的时候,你小子还在穿开裆裤,你给我鸦雀.

“正确”无可奈何地拨弄样品去了,还嘟嘟囔囔地:“老子就是不鸦雀,怎的,正确.不让人开口说话呀!这太不正确了”.“正确”是郜德的外号,缘由是他喜欢运用正确这二个字,正确这个词于他而言,几乎改变了词性,在他嘴有时候相当于叹词,只要他开口说话,三句必有两句是“正确”.于是大家不再叫他郜德,都喊他“正确”.这次来连山搞化探工作,样品组就简称为正组.

李组长在我们中年纪最大,是真正干了二十几年地质的老地质队员了,他在我们当中很有威信.四年前,我们在武陵山脉主峰梵净山的原始森林中遇老虎,他扇了胆怯的“正确”一巴掌,“正确”也没有认为他扇得不正确.因为那种危急时候,一定不能因胆怯而失镇静.从那以后,“正确”胆小的名气越来越大,每次出野外,大家保护他的意识就越来越强.所以这次出野外工作,只让他在驻地从事样品加工.

李组长带人走后,我一直坐立不安,既担心侯组出事,又担心去的李组何组们出事,毕竟是深夜了.按说,我是这个项目的负责人,不应该这么处理这种突发事件.冷静一点的话,应该是等待,万一侯组又摸黑回来了,万一李组何组的人又没遇上侯组,这不是乱了嘛.天这么黑,让这么多人进山,说实话,真的很冒险.为此,我还与李组长争执起来.我说,应该相信侯兵德的野外经验和能力.如果今晚没回来,我们明天清早上山寻找,现在天正下毛毛雨,到处黑不溜秋的.

李组长一句话把我给逼到了绝境,他说,“你小欧说话不怕牙齿痛,哪个不去我管不着,反正老子要去.不就是个天黑毛毛雨嘛,就是天上下刀子,老子也要走.”说着他上前一步指着我的鼻子:“我看你小欧,就是个昏官,你想一下,现在要是你还在山上,你咋想.恐怕正咬牙切齿,骂我们是一群狼心狗肺的人吧!

我说,要走,我也必须走.

他说,有这句话,你还算个清官.你是项目负责人,在家坐镇,我走,出了事,要担责,我担比你担好.我还想再说,他不再给我时间,他一挥手:你鸦雀了.你还年轻,前途远大,这种事,还是我这种老人来干.

那一夜,我没睡,“正确”也没睡.我俩坐在门口的屋檐下,心里七上八下的也没话好说.在那种时候,说什么,实在没什么兴致.

夜更黑了,几乎伸手不见五指.我们就这样在黑夜中盼望,盼望在黑黝黝的远方出现一柱柱光亮,继而又担心李组长他们的手电筒没电了,毕竟此刻已接近黎明.

黎明时分天更黑,这是常识.当漫漫长夜即将要过去,太阳还未从地平线以下欲喷薄而出之前,阳光照射到距离地球3000 千米左右的高层大气上,就把星光冲淡了,而高层大气十分稀薄,它散射的阳光不能充分透过稠密的大气层传到地面上来.这样,地球上既没有星光照射,又受不到大气的散射光,因此这时候是24 小时里最黑暗的时间.简而言之就是人们常念叨的——黎明前的黑暗.

自然界黎明前的黑暗,我是无数次见识过的.是的,在以往的地质找矿生涯中,我也有彻夜行走在深山的经历.不过,几次都是在有月亮的夜晚,在月夜中行走,我几乎是不用手电筒的,我的经验是,手电光在黑暗中就是在黑地上亮起一个光圈,眼睛反而因光圈而模糊了光圈外的物体,其实,在野外,手电光圈之外的危险依然存在.比如野兽,毒蛇.也就是说,人在光圈里,就在明处,而野兽、毒蛇在暗处,你说,谁更危险?

有了这样的亲身体验,在这样的月夜行走,我宁愿不用手电.我知道,我的眼睛虽然不如野兽有夜视功能,但也能在这样的月夜惭惭适应夜的黑.其实这样,我更感踏实一些,除了我能在这样的环境中发挥出人眼的潜能,更重要的是,手电筒的光在黑夜中特别耀眼,可能会妨碍人其它器官的应急反应.

天长日久的野外工作经验告诉我,在月夜行走,关掉手电筒,眼界会更远更阔,耳朵、鼻子也特别灵敏.有人可能不理解,会认为我在这样的环境中,夸大了耳朵和鼻子的作用.其实,你没有亲身经历过,就不会体会到的.

毫不夸张地说,在野外,眼睛看不到的危险实在太多.我还可以告诉你,我能嗅到眼睛所看不见的毒蛇盘绕在何处,误差不会超过一米,你信吗?我能在数十种微弱的声音中,分辨出毒蛇游走的方向,你信不信?这些能力,是我长期在荒山野岭工作形成的,我认为,这是人类应有的潜能.

想想退回到原始人的时代,那时候的人,不是潜能,而是有这种能力,否则原始人早灭绝了,也不可能进化成现在的人类.现在的人,早退化了这些能力,可一但长期回到荒山野岭,人在这种环境中本能的应急反应,就会激活这种早已退化的潜能,当然,人类已经退化成现在这样了,激活的潜能也是有限的.即便有限,我也拥有一般人所不具备的野外防范能力.

可是,那夜无月,还毛风细雨的,侯组、李组他们如何了呢?那天的黎明注定毫无灿烂可言,它的绚丽应在厚厚的乌云之上.那么那天的黎明前可谓是黑上加乌,让人倍感压抑.没有了黎明的天象,便也没了曙光的颜色,天阴沉沉的像污浊了的乌白色幕布渐渐拉开,给我的感觉就是想骂人,扭头一看“正确”也一脸苦相,我也就忍住了嘴巴的狂躁.

嘴忍住了,不等于脚忍得往,我拔腿冒雨往外跑,我想爬到旁边的小山上,看一看李组们是否远远地向我走来.

我刚跑到小山脚,迎头遇上了侯组组长侯兵徳.由于我急着想要爬上眼前这座小山上去,还真没注意山坡一角的路上有人,他喊了我一声小名“古古”,我寻声才看见是他,他一身湿漉漉的,看样子冷得上牙碰下牙微微发抖,还龇牙咧嘴地傻笑说,雨兮兮的,你一个人跑出来搞哪样?撒尿呀!

我跑过去一拳打在他胸上说,跑出来搞哪样?这里除了老子和“正确”,昨天晚上都跑出去了.

侯兵徳很诧异,表情夸张,这当然不因为挨了我一挙,以他的体质,再饿他一天,那一拳也击不趴他.当他夸张的表情原形毕露地变成一种羡慕的眼神时,我就知道他误解了.一般来说,这种毛毛雨一下就得连续几天,这样,我们便会停止野外工作,一是怕雨打湿了1 比5 的军用地形图,二是怕样品相互渗透污染.这样的天气就是我们的节日,大家就会到附近的城镇去,一来吃点好的,二来购点日常用品.侯兵徳听我这一说,他还以为除了我和“正确”守在驻地,其他人都到小三江镇上去了.

我又给了他一拳说,昨晚见你们没回来,他们都出去找你们去了.

侯兵徳更夸张了表情,像一只恶狗龇牙露齿地说:找哪样找,地形那么复杂,森林又大,不要说他们十几个人,去一个加强连也找不着我.像这种情况,在家等最好,真笨.太小看我老侯了,还怕我回不来呀!

我还想一掌过去,他敏捷地闪过我,带着他的两个组员,朝我们暂时的家走去.一边走还一边朝房内大喊:“正确”,把饭菜拿出来,饿死老子们了.

吃饭的时候,我趁他狼吞虎咽地不好答腔,警告他说,猴子,一会李组们回来,你要是刚才那个态度,是不行的.

侯兵徳斜了我一眼,吞咽下嘴里的食物,瓮声瓮气地说,我说古古,自从你当了个项目负责,咋个越来越不像兄弟说话了.我就这态度,本来他们就笨嘛!找累.

我说,你果然就是一只猴子,不知好孬!

侯兵徳说,我没说他们找我不对,只是早了点.都是老兄弟伙了,还信不过我老侯的本事,我又不是新来的,第一次出野外.

我说,好!老李回来,你照给我说的说.说完,我一拍屁股走人.

我还得出去,爬上那座小山,眺望李组他们.当然,事后,老李回来,猴子没敢说老李笨,毕竟我们刚参加工作时,老李带过我们,相当于师傅.至于侯组如何未能按预计的时间回来,他没说,我们也没问.因为,在野外这种事是常有的,河流涨水,地形复杂都有可能造成.猴子回来晚了,而没什么可说的,说明那天侯组上山没遇到什么值得我们说道的事.

这件事没过多久,我重蹈了猴子的覆辙.相同的是,兄弟们也是倾巢而出找我,也没找到我.不同的是我遇到了值得说道说道的故事.

那天清早7 点钟,我们几个组分头出发上山.我带着队员小潘、小张渐渐进入了高差较大的地带,有时为了一个采样点,要花去几个小时,这里植被覆盖率高,而这些深沟里基本上没有农民们种的谷物之类的东西,没有人走动自然就无路,我们只好拨草而行,艰难地在沟谷里前进.

一般人都不愿走回头路,我们搞野外地质的人就更不愿走回头路, 但往往我们走的回头路最多.我们的采样点最多的是在深沟里,而采样的布点要求,像在这种水系发达的地方,百分之九十以上要求布在一级水系上,而一级水系是水系的发源地,凡是见过大山的人,都应该知道有一些深谷里杳无人迹,很多探险者也望而却步,但那可能只是二级水系或水系,而我们要到的是一级水系.一级水系基本上是沟谷的尽头了,离山与山之间的分水岭只不过几百米.这些地方不知道有多少悬崖瀑布等你去攀登,这些地方别说是人了,就是有些野物也很少光顾.

下午3 点左右,突然下起雨来.雨水从树林茂盛的叶子上传来星星点点的声音.这儿的雨就是这样温柔,像恋人的心一样不可捉摸,说来就来,说去就去.在夏日里经常产生这样的奇观,几个人相隔仅几十米,前面的人淋得一身湿透,后面的人却被太阳晒得满头大汗,这种太阳当头照,而又潇潇雨下的大自然美妙的奇观,可能只有我们地质人才能感受到.

后来雨水竟然大了起来,把森林渐渐打湿透了,雨水透过树叶,钻进我们单薄的地质服紧紧贴在我们的肌肤上,凉凉的,但并不透骨.

这时候已无法取样,雨太大了图纸展不开,无法看地形确定采样点,更无法记录一些地质现象.当我们走出这条山沟时,已是下午6 点20 分.我在一块巨石下,展开图纸判断出我们现在的位置,并确定了方向.这儿离军屯公社还有二十华里,按我们的脚力,最多一个半小时就能到达.但现在我们不是处于人们常走的那种山间小道,我们还身处只有猎人才来的林子里.看看往西北的方向,层层山峰重叠,植物茂盛.我知道只有翻过眼前这几道山峰,才能到达通往军屯公社的山道.从图上看来,到达那条小道,直尺量下来就是两公里,但我知道,走出这两公里的老林子路,起码相当于要走小道的十五里路.

天还有一个半小时就会黑下来,也就是说,我们必须在两小时内走出这片静悄悄的森林,走到那条小道就安全了,否则天黑以后,雨天无月看不见地物地貌就危险了.

没有路我们只好朝西北方拨开荆棘而行.那些小灌木密密麻麻地生长在前面,枝干上还带有一些小刺,一会儿我们就被那些可恶的小刺搞得手上满是小洞洞,血慢慢溢出来,黏糊糊的,让人感觉麻木地痛.我还算好,因为图纸和记录地质资料的记录卡都放在我背图板的资料口袋里,图板虽然宽大,却有一个特制的资料包,使我可以把它背在背上,而且又不重.因此我的双手还能伸出来拉住植物借力而行;而小潘、小李却困难多了,他们除了身背我们今天刚采的二十几件样品外,手里还拿有一把地质锤.样品每袋有二斤到三斤,这样他们背上就有四十斤左右的重量,他们仅能有一只手伸出来抓住物体帮助攀登,因而他们的手受伤比我严重.他们一只手抓住了植物,用力向上的时候,即使小刺扎进了肉里,也不可能立刻放手,只有等脚站稳了才能放手,要不然手一放,脚下踏滑滚下坡去,纵然那些茂密的小树挡住了你,使你不至掉下悬崖去,但最少你也会被荆棘搞得遍体是伤了.所以我们都尽量小心,尽量看清以免抓住荆棘.

天已经麻麻黑了,为了尽快走出这片荒野,我们已顾不得手痛.雨这时候已经不很大了,它潇潇洒洒地飞舞下来,很柔情地贴近树木和我们.现在我并不感觉冷,反而热乎乎地满身是汗.我最怕这种柔情的雨,黏糊糊的,把我的眼镜片搞得雾蒙蒙的.这时我总是摘下眼镜放进口袋里.在这绿色世界里,我的视力好像比在城里看东西要清楚得多.

经过两小时的努力,我们终于到达那条通往军屯的山间小道上.小道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宽.从图上看,这条小道应该是常有人走的道路,应该不会这么窄,而且杂草横生.这条道路是图上唯一通往军屯的地方,从65 年印制的地形图上看军屯公社所在地最少也有几十户人家.六十年代初军屯公社就有几十户人家,现在几十年过去,说不定已是上百户人家了.以前的公社现在都改成乡政府了,这是常识.像这种不通公路的小乡,在我们贵州有很多,但最差也有一家小百货店.以我们在山区工作的经验,这时候乡长不在,书记会在,书记不在,最少都得留个秘书在乡政府看守,只要我们把地质队的介绍信拿出来,人家一看上面还有县政府的公章,还是会热情接待我们的.

心里有了军屯公社这个目标,我们的心里就踏实多了.走了一个多小时,按理我们应该能看见一片灯光了,但前面还是黑黝黝的一片.我想就算这个乡不通电,他妈的也应该有几盏煤油灯吧!这时候我感觉到有点不对头了.走错路的可能基本上可以排除,可怎么就不见这个乡呢?莫非飞走了?我可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唯物主义者,虽然我对达尔文的进化论有一些意见, 这些意见也许很浅薄,但对我这个学地质的人来讲,却一直有一个困惑的问题.从猿到人几千万年,而且立起来行走的人也不过三四百万年,有史记载的人类历史不过五千年而已,这么一个进化过程,还不能完完全全使我信服.我想我们学的古生物学中的三叶虫,从寒武系到三叠系历经几亿年,怎么也没有进化成别的什么样子.当然我并不是说人是神造的,我还是赞同一些其他科学家研究的科学观点.如果要我提看法,我也没有那么高的学问,仅有的一点地学知识,还是跟书本上学的.但我可以打一个也许浅薄的比喻来说明我的一点看法.二氧化硅,我想大家都知道是一个什么样的东西,可它在不同的条件下产生的东西却大不一样,有的形成玻璃,有的就是一块含硅高的石头,可有些却成了冰洁透明的宝石——水晶.我想人和其它动物可能也是这样 ,同样都是有血有肉,可有些是猪、牛、马、羊,而我们却是人,就像水晶比玻璃和硅石高级得多一样.所以我特别赞同在人和动物之间有高级动物和低级动物之分.

一边想我一边打开图纸,打开手电筒,仔细地把图纸上的地形和实地对了一对,正确呀,虽然是天黑了,可远处的山和大的物体还模模糊糊看得清楚,是可以做为参照物来判断地形的.

“碰到鬼了!”我骂了起来,“活生生一个乡政府不见了.”

这时候又饿又累.本来拼死拼活奔到这儿来,是因为想到这儿是个乡政府,有饭吃,有觉睡,这一下一切都完了.

小张一个劲地在那儿怒气冲天,说压缩饼干带少了,又说我为节约几块钱不请民工背样是错误的,农民肯定知道这个乡的情况,我们也不会遭遇如此尴尬的境地.他不敢怨我的水平问题,因我的识图能力在分队可是有名的,不管多复杂的地形地貌,我都能准确无误地把图上和实地的误差精确到规范以内.

我拨开草丛和灌木丛搜寻,发现有很多残存的石板、石墙,很明显是原来房屋的基石和墙体,看来,这里确实有过建筑群,可现在却只剩残垣断壁.“咋个办?”有气无力的小潘在那儿问.

我心里也正好气得没地方发泄,本想大吼一声骂将起来,可一想的确如此,如不为了节约二十块钱,请个当地民工,他们也不会背几十斤样品,累得在那儿腿发软,我们也不会在这儿没有饭吃.可当时我想到采样后的目的地是军屯公社、是乡政府,还请民工干什么?我们在贵州请民工跟着我们一天爬山背样品,大约5 元钱,在这儿一打听要20 元,吓我一跳.我就以语言不通、节约经费为由拒绝请民工.大家想到沿途还有个乡政府所在地,估计这两天的采样工作,不算是艰苦的路线,也就同意我的决定.

见我的组员们心里憋了气,我也只好不吭气.我从背后取下图板,打开图纸,寻找一个可以吃饭的地方.在图的北边十多里的地方,图上显示有十几户人家,地名叫李家梁子,我咬了咬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走李家梁子”.

本来我也累得饿得有气无力,话都懒得说,咬了咬牙,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话,似乎比张开嘴说的话有力,于是我们打起精神奔向李家梁子.

到了李家梁子还是没人家,我一下有点心慌了.这次出来有两天的工作量,按计划是我们沿A 路线采样,预计晚上七点左右到达军屯公社吃饭,再住宿一晚,于第二天沿B 路线采样返回,预计晚上八点左右到驻地.这当然是在1 比5 万的军用地形图上规划的.

我知道,像这种出乎意料、猝不及防的应急事件,心慌是没用的.我要是显出慌乱来,他们更慌.今天穿山过岭地跑到了这里,又饿又累,原本想好好吃一顿,再美美地睡个好觉,没想到都落空了.我再次展开图纸,小潘小张凑近上来看,我把手电光照在图纸的边角上,“中国人民解放参谋部测绘局1965 年制”的字样非常入眼.我这样做,意思很明了,不是我的错.我们出野外,目前用的地形图有两种,一种是1958 年国家测绘局测绘印制的,一种是1965 年总参测绘局测绘印制的.当然,我们更喜欢第二种,新一点,就会更准确一些.地形图上明明标注有军屯公社和李家梁子,眼前地貌是相符合的,人家户却消失了.这能怪我吗?我的目的也很明了,先稳住组员的情绪,让他们明白我们的处境.既然都如此了,也别怨谁,一起渡难关更重要.再走就有点不明智了,我们只能就地想办法.这时,雨早停了,夜的黑稀疏了许多,甚至空中还有闪烁的星星.这样的天象,明天一定是个大晴天,很利于采样工作.

我们找到一个遮风处,坐在花岗岩上吃压缩饼干.饼干确实少了点,每人只分到两块.小张个子大,对他来说,两块实在太少了.按说压缩饼干很难吞咽,一般我们都是一水口一口饼干.也许是体力消耗太大了,这时可谓又饿又累,他的嘴对着压缩饼干猛咬,一副狼吞虎咽的样子,事实证明,对一块压缩饼干狼吞虎咽,结果只能是狼狈不堪.

我嘴里也是一口的饼干,却像吞咽了一把河沙一样,磨擦着我的喉咙,使我反胃想吐,正当我强行吞咽难受之极时,看见小张狼狈不堪地向我伸手.我知道,他这是问我要水壶.我实在说不了话,只是举起军用水壶摇晃,表示无水.

虽然天黑,但我依然能看清小张的窘态.我想笑,却咧不开嘴.片刻,小张跳起来就跑,跑到了一株芭蕉树下,扯着一片巨大的叶子吸吮着.我拍了一把小李,我俩也跑了过去.

还好,这里的芭蕉树还不高,我们伸手就能送到嘴边,芭蕉叶巨大的叶面上挂着一串串的水珠.

衣服湿透了,也没法生火来烤,到处都湿漉漉的.好在时值初夏,也不冷,就是蚊子太多,像轰炸机一样在我脑畔嗡嗡地来回盘旋,似乎在寻找俯冲轰炸的地段,简直不能入眠.

天麻麻亮的时候,我们开始按计划沿B 线沿途采样.我看了一下表,已经早上7 点钟.我想那地平线尽头升起的旭日正光彩夺目,可惜我们此时正在山谷里行走.

尽管从半夜到黎明我们一直睁着眼,黎明的曙光和日出我们是看不到的.此时,吹满山谷的风,湿漉漉的轻拂上我的脸,我知道,山谷里的湿气已开始上升,不用多久,就会形成一大片白云笼罩着山谷.这样的景象非常美丽.这样的美丽,对于我们地质人来说是常见的.

记忆最深的一次,是在康定城南的跑马山上,那天清晨我们已爬上了跑马山,回头一看,不见了康定城,康定城被白云笼罩在山谷里,而白云在阳光的照耀下,莲花一样纯洁无瑕.美极了,我们的心情也好极了.老李说,跑马溜溜的山上,一朵溜溜的云在哪点,我咋个看不到.我嘲笑老李说,我看你昏了头,即使有朵溜溜的云,也是在别处往我们这儿看.老李说,正确.他手一指山谷里莲花般的云说,等它们散了,我们的头顶上,肯定有朵溜溜的云.

此时,我们就在白云下,白云之上有谁在呢?我脑海不由闪出猴子的模样来.真的,身体有些疲惫,心情却很好.

中午,我们吃了最后两块压缩饼干,继续沿线采祥.这时还剩十一个采样点,我们必需在太阳落山之前完成.到了下午5 点,还有两个采样点,又在不同的山谷中,如果我们三人同时去采,天黑之前肯定完不成,这样的结果是我不愿意看到的.原因很简单,今天不采这个样品,明天还要来采,而明天有明天的采样点,这样势必影响工作进度.

坐在两条山谷的交汇点,我犹豫再三,决定分头采样.这个决定是违反野外地质工作原则的,我也顾不了这么多了,我只是想完成今天的任务,免得明天走几十里的回头路来取一个样品.在野外,地质小组上山,规定最少两人,这是防有意外事故发生,还有个报信息的人.那时候不像今天有手机,有卫星定位电话.

我做了这违规的决定,就不能自私,叫谁单独作业都不合适,当然只能是我自已.我与组员们约定,采完样在这个出发点会合.

那天,就这个决定,差点让我消失在人间,是我没预料到的.也正是那天的经历,使我明白了许多原来不曾思考不曾理解的道理,也正是那天,我的心从此放下了许多东西.多年后,我不断在梦里重温这个经历,这个经历的体验,让我在以后的岁月里受益匪浅.

那天,我走进那条山谷,就感觉不好,那路越走越小,越走越荒,看得出来几乎没有人来过.常有人来的山谷小路上的草,绝不会没有踩踏的痕迹.说实话,这也没什么,地质人嘛,走的就是无人路.

走了大约三华里,我感觉越走光线越暗,我也没多想,山谷越来越狭窄,植被越来越茂盛,光线暗是正常的.这时,突然我感觉腿部一麻,心里一震,我的第一反应是被蛇咬了.我听见前面有水流的声音,判断是小溪,我赶紧朝前跑,想趁早清洗伤口,查看伤口,看牙洞是四个还是两个,以便清楚是否是毒蛇.到了小溪,我急忙挽起裤腿找伤口,却找不到.我纳闷了,这怎么回事?当时也没多想,只是急着想把那个样品采回来.

也许有人说,你傻呀!既然这么难,这山谷里到处都是泥巴,随便装一袋就行了.说到这里,我觉得有必要对我们的采样工作作一个说明.这是化探,是一种找矿手段.我们采的样品,最后要进入实验室进行光谱分析,要求分析四十二种元素的含量.我们再通过元素含量异常,决定下一步工作.通常土壤里的元素都有一个正常值,而超出正常值时,我们就要作异常查证,再往下就是槽探、钻探等手段.所以,采样就是第一手资料,要是这个样品不真实,以后结果便都是假的.

那时侯,我们从来不作假,也不知道作假.说实话,真要作假,我敢说谁也查不出来.只是,那时我们从未想过作假.

那时侯,我体力消耗很大,感觉又饿又疲惫.看看要接近图上的标注的采样点了,一道悬崖挡住了我的去路,那悬崖有一百多米高.这样的悬崖对于我来讲,确实不是什么事,我想都没想,直接爬.没想到爬到离悬崖顶还有十米时,居然爬不上去了.那最后的十米岩体特别光滑,且无石缝间隙让我手抓到借力而上.

对于爬山,我们地质队员都知道有一句谚语:爬山容易,下山难.何况我面对的是悬崖.野外工作那么些年,只知道有爬上悬崖的,没听说过有谁愚蠢到要爬下悬崖,除非他想死.你肯定见过专业的攀岩高手往上爬,不过他们事先还得从悬崖顶坠条绳子下来,绑在腰上,才往上爬,即使失足失手,还有绳索保护,大不了悬在空中摇晃而已.

你不可能见过攀岩者没有绳索的帮助而往下爬的,我们地质队员也不可能.

那时,我在悬崖上,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去.我的腿开始有些发抖,我马上意识到这样危险,心里很明白,不能慌张,慌张就出事.我脑子里这样一想,这一想就到了心里去了,哎!我感觉没有心慌呀!也没有恐惧呀!我这才从容地用身体贴紧了岩体,以减轻脚掌的承重力.

贴在岩石上,我想,今天要死在这里了.我不可能一直这样贴在悬崖的缝隙上,因为我脚下的石缝隙只有约几公分宽,脚掌受力严重不均匀,这样的话根本承受不了多久的.刚才腿的颤抖,并不是恐惧.按爬悬崖的常识,我是不能回头看的.这时,我还偏偏回头看,脚下确实是万丈深渊,掉下去绝对死无全尸.

这时夕阳特别的灿烂,太阳像熟透了的果实,跌落在山巅,血的彩汁染得绿红花紫.我背靠着岩石,眯着眼睛,还很享受.我真不知道,我的脚还承受多久.也许那时候天地间太美,美得世界都宁静了下来.我的心在这样的宁静中非常地平静,而正是这样的平静救了我.心的平静,使我的大脑异常地活跃,我明白,这天地间只有我的存在,我只能靠我自已.

我想,我脚上登山皮鞋是硬胶底的,我脚趾的着力点只能是在鞋底上,而我光脚的话,十个脚趾头的着力点都在岩石上.我必须试一试.于是我侧身,一只一只地脱掉登山皮鞋,也只能任其掉下深谷,开始还能听见登山鞋碰撞到物体的声音,后来几乎就听不到了.

我就光着脚丫,身体紧贴岩石,像一只巴壁虎一样四肢左右移动,慢慢地爬上了那十多米湿滑的悬崖.

坐在悬崖上一块突出的石头上,我呆愣愣地看着天边的晚霞.真的,我就一直这么坐在那里,很久,很久.

没预料到会这样,我的手电筒也未带.光着脚丫,在这样的荒山里是不能行走的,否则走不了多远就会危机四伏,尖石、荆棘、毒蛇等都可能伤害到毫无防范的光脚.

我只好不走,再说,我也饿得走不动了.

那是一个美不可言的夜晚,整个山谷虫鸣鸟叫,像一曲曲无伴奏多声部的合唱在上演,我并不感觉孤单.

那夜,我感受到了夜黑如墨.是的,没有什么比夜更黑,没有什么比黑更深邃,当月升起来的时侯,夜的黑远在天边,月的白近在咫尺,我,渺小如蝼蚁.

在这一刹那间,我的心空无一物,手也空空如也,人似乎与万物浑然一体,整个身心通透舒畅之极.三十年后,与一位文学前辈交流心得时,他告诉我,心空是一种境界,心里装的东西太多了,太满了,你就再也容不下任何东西,打个比方,你双手拿满了东西,你要知道放下,放下后,看似你双手空空,其实,你这时可以抓起任何东西.

我告诉了他那天我在悬崖上的境遇,并谓之为连山之殇.他说,险境于弱者是眼泪、是灾难,于强者是汗水、是财富.

是的,那天过后,我不认为我已是一个强者,但获得了人生中最可贵的财富,这个财富就是四个字——情谊无价.

三十年前的那天,黎明前的黑暗中,在山谷里有一束束手电的光芒穿透黑夜耀如闪电,我知道,那是我的兄弟们在照亮我前行的路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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