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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济:失踪的大师

李济是中国第一位人类学博士,他在山西夏县西阴村遗址完成了第一次中国人主持的科学考古发掘.在半个世纪里,这位“中国考古学之父”主持了安阳殷墟的发掘和研究.他一生从事考古,始终不曾忘情的是寻找“中国人的始源”,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的名字在大陆销声匿迹……

1928年是李济一生的转折点,也是中国考古学和历史学的转折点.就在这一年,国民政府成立最高学术机构“研究院”,他被任命为历史语言研究所考古组主任.

10年之前,他由清华学堂选送留学美国,5 年里拿了3 个学位:心理学学士、社会学硕士,最后是哈佛大学人类学专业的哲学博士——也是中国第一位人类学博士.有人自此习惯性地称他为“Dr.李”.据说他父亲有一阵还给自己起了别号“博父”,在诗词和书信中公开使用,有炫耀儿子的意思,更显示老父的尊严.

1923年回国后,他在南开大学当了两年教授.之后清华学堂成立国学研究院,聘梁启超、王国维、陈寅恪、赵元任为教授,李济资历稍浅,加上需要做田野工作,任“特约讲师”,但月薪400 元鹰洋、助教一人、研究室一间的“标配”,与四教授持平.

李济拿的是人类学博士,但他一生的主要事业无疑是考古.按他自己晚年的说法,是一个偶然的机会使他“从人类学家转为考古学家”:1926 年他在山西夏县发掘了西阴村遗址.这是第一次中国人主持的科学考古发掘——李济后来因此被称为“中国考古学之父”,同时也是“史语所”所长傅斯年选择他领导考古组的重要原因,他需要一个受过西方田野工作训练的人.

傅斯年为“史语所”制定计划,一开始就决定了两件事:一、成立一个组,以考古学作为研究中国史的新工具;二、以发掘安阳殷墟作为这个组的第一个田野工作地.他想知道刻字的甲骨是否仍然存在.

1929年,安阳,发现一片彩陶

1928 年的第一次试掘证实了这一点.不过这次试掘跟盗墓差不太多,就地往下掘坑,只顾捡拾甲骨,其余一概不管.李济从第二次开始领导了发掘工作,此后,他的名字就跟殷墟连在一起了.许多年后,殷墟发掘在中国社科院评选的“中国20世纪100项考古大发现”中高居榜首.

安阳的洹上村是袁世凯当年失意时退居的地方,考古组到那里时他的遗产已经充公.他们就在他家中办公.李济写信给友人说:“历来做考古工作的,从没有这样幸运过.”

从1928 年起,他们在小屯、后冈、侯家庄等地进行了15 次发掘.在殷墟这所大学校中,李济和后来加入的中国第一个读正规考古专业的学者梁思永(梁启超之子)以现代考古方法和观念培养了众多同事和学生,其中包括后来的中国社科院考古所所长夏鼐和台湾“史语所”所长高去寻,一个时期内两岸考古界的几乎所有领军人物.他们的发掘证实了商的存在,中国的信史得以上推数百年.有趣的是,干了将近7年,发掘进行到第11次,他们才领到了的“第一号采取古物”执照.

第15 次发掘结束后十多天,“七七事变”爆发,随后李济投入了“史语所”和博物院的迁移工作.长沙,昆明,李庄,他们带着殷墟文物、图书、仪器、档案、标本在西南绕了一个大圈子.由于医疗条件糟糕,李济的两个女儿鹤徵、凤徵,分别在昆明和李庄病逝.

经历丧女之痛,李济陷入消沉.1942 年初,他写信给傅斯年,想辞去行政职务,专心研究:“数月以来,失眠已成一习惯,中夜辗转,窃念研究所自成立以来,所成就之人才多矣,而弟愧不在其列,有负知己,诚不自安,然此亦非弟一人之咎.弟自觉今日最迫切之需要,为解脱,而非光辉.衷心所祈求者为数年安静之时间;若再不能得,或将成为一永久之废物矣.”傅斯年勉励他为了对得起此生,还要做一些大工作.

抗战结束,回到南京,李济以为可以安心工作了.不料几年后,他又面临一次大迁移.

“我必须搬,你怎么样?”

国共之争的战线不断南移,1948年底,南京已是风声鹤唳.11月,故宫博物院、博物院决议选一批文物运往台湾,李济受命参与押运.在他看来,只要打仗,文物就会受损;只要文物安全,放在中国哪个地方无所谓.几年前的朋友俄国人打进长春时,溥仪带去的故宫国宝被劫掠一空,这种事不能再发生.所以,文物去哪儿他就去哪儿.这种近似“没有立场”的姿态,为他招来一些骂声,不少来自昔日师友.

李济把要搬家的消息告诉儿子李光谟:我必须搬,你怎么样?

因为李济工作太忙,李光谟跟着祖父完成了启蒙教育.“父亲好像没怎么管过我,平常他一回家就扎到书房去了,有时候还带着没做完的工作,有时候就自己看书.我这辈子跟父亲说过什么话我都记不太清楚,次数太少了.”因此也就不太亲近.

1947年他就参加了学生运动,“家里不是很知道”.在同济大学医学院读书的他憧憬着和自由,觉得带领民众走的路是对的.但他不清楚像父亲这样的人该归在哪一类,自己应不应该反对他们.这阵子他正请了假在家养病.犹豫再三,他跟着父亲去了台湾,一家人借住在台大医学院的教室里.

父亲想了些办法让他进台大.当时傅斯年还没担任校长,台大说从外校转来的,年级要降两级,还要补一年的日语.同济的课程原本只剩最后两年,他决定还是回去完成学业.

1949 年2 月22 日他离开台湾时,母亲送到了码头,父亲头天晚上就说不来送了,李光谟提前跟他道了别.当时,基隆和上海每天都有客船往返.下野后,“代总统”李宗仁提出了划江而治的方案,许多人相信和谈能成功.李光谟当时还想着暑假就可以回家,但回到上海后,他发现情势变得太快.

两个月后入台开始受限.父母一天一封电报催他回家,五六月份,他收到母亲来信,让他回台湾商量出国留学的事,同时寄来的还有买好的机票.当时一般人根本买不到票,李济找傅斯年,傅斯年想了很多办法才弄到了一张.见到机票,李光谟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原样寄回了台湾.他回信说,自己决定留下来,“看一个新社会是怎样建立起来”,以后“我们还会有相见的一天”.

他加入了地下党的组织.对他的归来,他觉得同志们是欢迎的,但得考验考验,毕竟你去过台湾.每隔一段时间他还能拿到一小笔钱,那是李济托朋友把他的讲座教授津贴转给了儿子.

每天都有人离开这座城市,更多人静静等待着易帜的那一天.几年之后,李济在香港碰到那位朋友的女儿.她告诉李济,“李大哥去北京了,娶了太太,生了孩子.”李济问道,“他在哪家医院工作?”

让儿子学医是李济的心愿,他认为医学能探索人本身的奥秘,也是研究体质人类学的基础.李光谟没有遵从他的意愿.他考入华北大学(中国人民大学前身)后转学俄文,并加入了中国,之后服从组织安排,从事马列主义哲学理论的翻译.

他的生活、信仰和价值观与共和国连在了一起,但有时内心也会隐隐生出不安,或许是因为自己走的路,与父亲的意愿相去太远了.为了入党,为了在被劝退后恢复党籍,他总要在“总结”、“报告”中写一点关于父亲的事,但他从未批评过父亲治学和为人处世的态度.父亲一辈子都很正派,专搞学术,不懂政治.

知道李光谟的下落之后,父母靠香港的朋友辗转和他通信.

一次,李光谟收到一封经多位亲友协助传递的信.父亲在信中提到他那几年特别高兴的事,就是在台大教了一位绝顶聪明又极其用功的学生.当时他还不知道这说的是张光直,只是心中略感压抑,好像父亲有点儿对自己旁敲侧击,但又无可奈何.

在共和国,李济的名字逐渐销声匿迹,偶一出现也是在“批胡适”“拔白旗”等运动中作为靶子之一.他主持殷墟发掘的功绩当年曾出现在范文澜主编的《中国通史简编》中,后来就只剩下一句:“解放前也有人做过一些发掘.”

失去田野的考古掌门人

自1928 年在广州创立,“史语所”二十多年里辗转迁移了9次,最后一次变动最剧,从大陆迁到了台湾.对此傅斯年态度极坚决,“史语所”“搬家”搬得相当彻底,图书、仪器、科学标本及大部分人员,都追随他到了台湾.但这其实是个例外,“中研院”十几个研究所,结伴同行的只有数学所,而且所长姜立夫不久又回到大陆,其余人也陆续出国,数学所不足“半壁江山”,“史语所”竟成“孤家寡人”.

当时,学术界与教育界“全都属于逃难的阶级”.“史语所”那些图书、仪器、标本,安置在一个火车站的破旧库房里.守护这些宝贵资料的人生活与难民不相上下,他们往往有四五口家眷,却只能困居一间小屋,找不到合适居所的人有时还要在人家猪圈上头商量“一席之地”.

尽管“中研院”已大幅“减员”,但此时蒋先生的政府自顾不暇,照顾这类学术机关实在既无兴致又无能力.幸而傅斯年“应征”出任台湾大学校长.彼时台大在日本教授撤出后正缺教书人.他就势把来台的几乎所有学者及教育界人士聘到台大.这样一来,空虚的教席被大批著名学者所充实,后者的衣食之忧也稍获缓解.李济应邀在台大创办了考古人类学系,使训练职业考古家第一次列入中国大学的计划,但这位中国考古学的“掌门人”,已然失去了他的田野.

不幸的是,迁台不久,“带头大哥”傅斯年就因用脑过度突然去世.“中研院”以甲骨学大师董作宾接任所长.此时“史语所”的同仁对生活的艰苦倒也“随遇而安”,但不得不写一些通俗的文字谋取稻粱,虽有推进社会教育的功能,却令正经研究成了忙里偷闲.后来李济建议董作宾请在美国的胡适帮忙.胡适募得两个基金的赞助,再加上台北政府拨款,“中研院”在新址建筑新房子,才终于安定下来.

1958年,胡适应“钦点”回台湾担任“中研院”院长.在4年的任期内他做了不少工作,“把研究院的地位抬高了”(蒋梦麟语),使台湾的学者在精神上感到满足,也使国际学术界注意到了台湾的工作.4年之后他于任上去世.

30年里惟一一次见面

离开台湾11年后,李光谟没想到自己会接到这么一个任务:去见见你的父母.

1959年秋,李济夫妇应邀赴美做学术访问,预计第二年8 月乘船返台.得知这一消息,大陆方面策划了几种在途中与李济“接触”的方案,打算到时“约请参观访问”,找机会把他们留在大陆.

1948年底、1949年初新华社先后发布两批战犯名单,一批军政的,一批文化的,后者包括胡适、朱家骅、陈雪屏等人,李济不在名单上.

当时郑振铎曾在上海和香港多方打听李济动向,后来还多次邀请李光谟面谈如何设法接触李济.

1950 年,中国科学院设考古研究所,李济的好友梁思永和学生夏鼐任副所长,所长由郑振铎虚领,大陆考古学界曾猜测这是在“做李济的工作”.据说直到1970 年代,中国考古学会还空下3个理事位置留给“台湾考古学界”.不过李济也许并不知道这些事.

船到码头,Y先生以夏鼐同学、某旅行社职员的身份接船、拜会李济夫妇,并以旅行社名义请他们登岸.他是来“晓之以理”的.

大陆方面提出了3 个方案:留在大陆居住和工作;去北京及各地参观访问,往返自由;去广州与家人以及考古界人士会面,往返自由.3个方案都被拒绝.李济的理由是:他若回到内地不会有大的贡献,对国家民族文化反而不利;牵连的人太多,在台的亲友必然遭受大不幸;即便只参观访问,回去也有极大风险.他对招待表示感谢,并说他的学生尹达和夏鼐“早就完全有资格担任所长了”.

其实这次会见之前,夏鼐曾想托Y 先生转交一封信给老师,其中引用了中国文学史上一段极著名的文字:“暮春三月,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见故国之旗鼓,感平生于畴日,抚弦登陴,岂不怆悢!所以廉公之思赵将,吴子之泣西河,人之情也.将军独无情哉?想早励良规,自求多福……”

夏鼐未封口的信曾经过李光谟之手,读后他颇感“兹事体大”,拿去给尹达看.尹达读完沉默了好一阵,只说了句,“夏作铭好糊涂!”把信留下了.

“动之以情”的任务交给了李光谟.“我是党内所有处分都经过了,除了解除党内外一切职务,因为我没有的职务.延长预备期,取消预备期,恢复预备期,留党察看,取消党籍.直到‘’结束我这个党籍才算恢复了.那年我还处在被劝退那么一个地位.”

珠海的一个会客室里,别离的两代人见面了.

“他们都退出去了,给我们一个单独谈话的机会.一位女同志有时会进来看看,照顾照顾我母亲.谈了有一个钟头吧,我父亲多的也不问,他就问问家里的孩子.我就拼命讲他认得的那些人,夏鼐怎么样了,陶孟和怎么样了,还有家里的一些亲戚.我那个时候很穷,按这里给我准备的,穿得好一点.我的情况他大致也都知道,他是希望看见我们全家的人啦.要是他肯留下,当然就见面了,那会儿他们都在北京等着,随时准备去,说要是老先生多呆几天就见到了.”

“后来就吃饭,一餐非常丰盛的饭.那时候还在困难时期,我记得是把我从农场里头抽回来的,我在乡下搞社会主义教育呢.出来的时候我还带着老乡的两个玉米,生的,啃着回城的.我不记得那餐饭吃的什么了,但是记得有茅台酒,我多少年没见过了.我父亲也是爱喝酒的人.他喝了两杯,说不错,挺好.后来他们走的时候,我前后左右都是穿的安保人员.事先就跟我说了,千万别过那条线,就是地上划的,用颜色标了一下的边界线.当时我手里拿了一串香蕉,也是多少年没见着的水果了,我看我母亲身体不好,我说你带着路上吃吧.我就想递给她,结果走到边界线了.旁边的人示意,指指那条线.他们过去了,我不能过.”

李光谟以为Y先生真是旅行社的人,后来听说他死了,还想写封信到香港去慰问他的家属.“有人说也许他不是真死,是被派去别的什么地方了,我这人真糊涂!”

最难使之满意的老师

台大考古人类学系系主任,李济当了10 年.他认为考古不是与社会脱节的学问,真正的专门学术,没有与社会完全脱节的;试看考古学如何影响了历史,历史家的意见如何影响了现在国际的关系!民族学如何影响了社会以及政治!这些影响都可以放射到我们的日常生活上去.

李济就像一个大家庭的家长,为考古人类学系创立了一个优良传统,并通过师生关系把这个传统一代一代地传下去.同时他也是一个“最难使之满意的老师”.

本系的学生,最初两届出了李亦园、张光直等人,此后逐渐令人失望.李济讲课时感觉有好些新问题,听讲的学生却无人发问,问题也就没“滋长起来”.某次一年级年终考试,56 位学生只一半及格,本系的12位,最好的也没到70分.他心里很不舒服.与之相应,有年轻人显露天分,他便不遗余力提携他“上路”.

他平生最得意的学生,一个是夏鼐,在大陆成了“又红又专的考古家”;一个是张光直,台大毕业后去哈佛读人类学——和老师当年一样.李济面对他就像父亲面对儿子,严厉中饱含寄望.在给张光直的信中经常出现的话题包括:哈佛人类学课程的教法、参考书目,大陆新近发表的与古人类化石、考古有关的论文,国外关于中国史前文化的讨论、相关著作.因为在美国容易找到的材料,“在台湾难得看到”——他从未间断地关心着岛外考古学的进展.

做了许多年教师,他养成一个习惯,“看见了学生们,就想到中国的命运.他们集体的思想、行为与人生观,似乎就是中国前途的一个缩影”.一次,他在一个场合意外地听到一群没考取大学的青年哼唱民歌,开头几句是:“有些人的儿女,在美国结婚,有些人的儿女,在台湾当兵.结婚的儿女们,快成美国人了;当兵的儿女们,要回大陆去.”

他希望出国的学生能陆续回到台湾,“我想我能安置他们”.对寄望最多的张光直,更是在信中屡屡催促.张光直说他对回台湾后的远景颇有一番理想,顾虑的是,理想会被实际所折磨.李济“很愿意效劳”,为他筹划回台后的工作和生活,并答应他,“只要你有可以实行的计划,我一定尽我的力量促其实现.”在他看来,台湾的工作环境不如海外,但民族要延续下去,有才干的青年人如果都留在海外,民族的前途还有何指望?

但“史语所”将近18万卷的书,30万张以上的档案,2.5万片以上的有文字的甲骨,10万件以上的考古标本等等,终于没有等来那个他寄望最多的得意门生.1960 年拿到博士学位后,张光直投奔了耶鲁.最终,继承李济衣钵的是他从大陆带到台湾过继的次子李光周.台大考古人类学系毕业后,他也去美国深造,最后回到台大执掌考古人类学系.但李济去世后几年他也不幸病逝.

得到的和失去的,孰轻孰重?

中美建交后第二年,李济老友赵元任回大陆访问,当天就打听李光谟的消息要求见面.一见到他,赵元任就让太太立刻给美国的女儿打电话,要她转告李济夫妇:我见着你们的孩子了.他还拿出相机给李光谟拍照,想寄去台湾.不料那个胶卷已经过期了,照片没拍上.好在口信是带到了.母亲听说后喜出望外,大哭一场.因为多年没有音信,他们以为孩子已经死于“”.之后,两代人又恢复了通信,次数并不多.张光直来访问大陆时带过两封,弟弟李光周在美国读书时就由他来回转.剩下的时日已经不多了.

1975年11月,母亲去世两天后,李光谟收到一封美国来的电报,得知这一消息.母亲弥留之际在病床上说了一句“我要回家”.后来父亲在给他的信中说,你母亲去世的时候说她要回家,当然也包括你的家.

当年离开父母那么决然,李光谟怎么也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的儿子也会离开.

1950年代初,他和学俄文的同学结了婚,生育了一儿一女.在困难时期,两个孩子还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家里总是能收到从香港寄来的黄油和奶粉,一两个月一次,寄了两年.他当然清楚,那是来自什么地方.后来这边不让寄物资,但十天半个月一回的通信还能维持,直到“”.

儿子李平1953年出生,1965年考入清华附中,刚读一年就是“”.此后,他去吉林插队,又到油田当了工人.1977年高考恢复,他的志愿是北大历史系,却因为持续高烧连体检都没能参加.等到被送回北京,他已经连站都站不住了,后来在医院被确诊患了白血病.

住院期间,毫无精力的李平没能跟父亲有更多的交流.半年后他离开了.那一刻李光谟突然觉得他的遭遇竟跟父母如此相似.“我扪心自问,我这一辈子,得到的和失去的,掂量掂量,不知道哪头轻、哪头重.”

以前他没能像别人那样承欢父母膝下,以后恐怕也不会有机会了.1949 年不离开就算尽孝了吗?当年把父母争取过来,跟自己一起革命,又算不算是孝?那些年中国知识分子经历得太多,让人连大声笑的机会都没有.

决定命运的精神负担

当年的伙伴或留在大陆,或远走海外,或改行转业,对李济而言,整理出版殷墟的研究报告是一件无法移交的“精神上的负担”,“若是有一件事,决定我的卅年来的命运,也就是这一件事”.然而,肩上的事情越积越多,他不知道怎样才能躲开它们.“现在所抱的也只是愚公移山的人生观……”

1960年代,李济在台湾大学体质人类学实验室工作.

1955 年董作宾因为生计问题去了香港,李济接任了“史语所”所长,也许出乎他本人的意料,这个所长一做就是17 年,卸任后为“终身研究员”.

台湾当局一度以“反共复国”为名,要求学术为政治服务,“史语所”也受到影响,间谍情报人员、经过胁迫而参加的人员、特意混进来的人员出没其间.李济再三要求学术与政治“分家”,使“史语所”有机会成为“中研院”在办公时间惟一没有公开政治活动的地方.

所长任上,他主持出版了26巨册《中国考古报告集》、5大册《中国考古报告集新编——古器物研究专刊》、19本《历史语言研究所集刊》.

1970年代中,李济怀着歉疚的心情说,“我们还未做到我们应当做的一切.”事实上,他所主编的4 册论文集《中国上古史待定稿》在他生前也只出版了一册.但他无疑已经就此做了力所能及的一切.

后来张光直这样谈论老师,“我强烈地意识到,李济一生之所以一再拒绝美国一些大学提供职位的邀请,没有移民过去,最根本的原因是他感到自己必须留在国内看到安阳研究的全过程.”

李济认为,人生短暂,无法兼顾太多,与其求广博,不如求精到.因此资料的汇集与长期定心致力某一范围的研究是必要的.

他的晚年无疑是寂寞的,尤其是1975 年相濡以沫的夫人去世时.办完丧事那晚,学生李亦园陪他到很晚,“他留我在他家住下来,我因睡不惯生床而没有答应他,他很有失望之意.”事后李亦园很后悔.

1961年,李济被确诊患有糖尿病,医生交待他要按比例进食米饭、肉类、蔬菜.他实在太“科学”,竟把天平带到宴会上去,吃什么东西前都要称一下.

后来,和陈寅恪、钱穆一样,他的眼睛和腿脚也出了问题.当年斯文赫定告诉他,3 年不回到骆驼背上,就感觉腰酸背痛;而他认为考古人不一定要在骆驼背上,只要有动腿的自由就可以感觉到一种“独与天地精神往来”的快乐.现在这种快乐正无可挽回地流失.

学生宋文薰说,“李济是个被上级、同僚、晚辈、学生害怕的人.”因为他的严肃,后生晚辈平时都不敢去打扰他.李霖灿是少数例外之一,他常借故去陪他聊天,因为能和他谈一谈昆明龙头村和李庄张家祠堂的人越来越少了.能谈谈安阳的人就更不用说了.

1977年,李济最后的生命之作《安阳》出版前后,老友费慰梅(费正清夫人,李济总开玩笑说费正清是“亲共分子”)去台北拜访他,也许是感觉李济已经到了“该给人们留下点什么”的年纪了,她专门请他作了两次口述.几个月后,费慰梅把记录发给李济修订和补充,请他谈谈“在你长长一生中自己认为最值得一提的见解,以及最快乐和最痛苦的经验”.

半年之后,李济才回了他“所能写的一封够长的信”,除了谈到两个具体的问题,他也坦陈了自己的心境:“几个月来我受到某种无意识的禁忌所抑制,没有写任何东西,甚至跟我的好友和亲属也没有通信.……我至今还不想去让医生检查身体,因为这种感觉只是逐渐发展起来的,至于我的感觉器官和身体其他部位的衰退,早在我过完八十岁生日之后就已经出现了.这是否就是通常所说的岁月的重担?我不知道.”

1979年7月14日,李济对宋文薰说,他正计划写一本与最初的著作《中国民族的形成》同名的书.20多岁时,他在自撰的简历中写:他的志向是想把中国人的脑袋量清楚,来与世界人类的脑袋比较一下,寻出他所属的人种在天演路上的阶级出来.要是有机会,他还想去新疆、青海、西藏、印度、波斯去刨坟掘墓、断碑寻古迹,找些人家不要的古董来寻绎中国人的始源出来.

他做了一辈子考古,并不只是为了研究“古物”,始终不曾忘情的是寻找“中国人的始源”.在这一意义上,他仍然是个人类学家.

第二天,他在给学生许倬云的信中慨叹:“世事日恶,不知终于会变成什么样子.你年轻,或许会往乐观方面想;我已老衰,眼前实在看不见出路.”

半个月后,8 月1 日,李济突发心脏病,离开了这个他越来越觉得疏远的世界.那天,正是台大考古人类学系成立30周年.

未曾面对面的“重逢”

李光谟觉得,冥冥之中是有感应存在的.

那天,女儿李宁的一个同学在楼下叫她,她站在阳台上朝下面说了几句话,回到屋里,莫名其妙摔了一跤.以为女儿身体出什么问题了,到医院检查,都正常.3个星期后,他收到张光直寄来的讣告,一看父亲去世的时间——上午9 点半,正是女儿摔那一跤的时候.

李济的遗嘱是,多留点钱给李光谟,少留点给李光周,总体上持平.他觉得亏欠了大儿子.

1982 年,李光谟向夏鼐提议,把自己分得的钱捐出来设一个“李济考古学奖”.最初夏鼐非常兴奋,说,应该应该.但李光谟托人把钱寄回国后却找不到夏鼐了.后来一位朋友告诉他,考古学会理事会上有人问起过这事,夏鼐的回答是上头不批:大陆第一个考古学奖,不能以一个去了台湾的人命名.

1985 年,大陆出版《安阳殷墟头骨研究》,收入李济的两篇论文,夏鼐在序言中称李济是将体质人类学引进中国的前辈学者之一.这次他没有再回避他们的师生关系.当年6月,夏鼐去世,大陆考古学界的最高奖最后以他的名字命名.

父亲去世之后,李光谟好几次想去台湾看看.就像当年寄信一样,他也想过先到美国、再转台湾的办法,因为种种原因无法实现.直到1995年李济百年诞辰,他才终于成行.在台北的一个公共墓园,女儿陪他去看父母的坟,上次见面后,又过去了35年.

那些天里,故宫博物院专门作了一个为期8 天、每天8小时的“特展”,展品只有一件:李济在西阴村所发掘的半个茧壳.

李家在台北的住所没有管好,被盗了几次,值点钱的东西都喂了梁上君子,李济的一些书稿也出现在旧书店.在他晚年蒋经国跟他来往较多,逢年过节总要拜访拜访老知识分子,彼此还有不少通信.这些信李光谟一封也没见着.

一个意外的收获是台大人类学系向他们移交了李济夫妇的遗物:五箱手稿、书信、公文、账目,甚至还有一部分李光谟当年留在家里的东西.其中有当年母亲劝他回台湾那封信的底稿,是父亲的字迹(寄来的信应该是母亲抄写的).

李济一生发掘、保管文物无数,遗物里面却没有一件古董,只有台北故宫博物院送的三两件仿造艺术品.他一直谨守自己当年立下的规矩:考古工作者不藏古物.

李济曾说,一个人的工作成绩就是他最好的纪念品.父亲去世后,李光谟一直有一个愿望:介绍父亲的工作成绩给大家.三十多年来他整理和翻译父亲的著作,编辑出版五大卷《李济文集》及《李济学术文化随笔》《李济学术随笔》等书;他访问父亲的朋友、同事、学生、晚辈,收集一切可能的材料,写成了记录父亲治学生涯的随笔集《锄头考古学家的足迹》(后增补为《从清华园到“史语所”》).

日夜跟父亲的文字和思想打交道,他才真正理解了父亲.他发现自己对父亲其实有很深的感情,而现在父亲他们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令李光谟感到安慰的,是正在牛津大学默顿学院求学的外孙——他读的正是考古学.

1985年出生的陈北辰起初学的是物理.2006年《李济文集》出版,陪同外公参加一系列学术活动的过程中,他逐渐坚定转行的决心:“我觉得李济这个名字对中国考古学来讲像是一座尘封地下的里程碑,它已离你很远,你也完全有理由不知道它,但这丝毫不能抹杀它存在的意义和具有的价值.近些年来许多有心人逐渐意识到了它的存在,并且努力揭开层层封土.我只不过比大家更早有机会了解到而已.”

考古→ 翻译(李光谟的多半生)→新闻(李宁的职业)→考古.一切回到原点,是不是也可以算作又一次“重逢”?

李济论文范文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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