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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行部主任

崔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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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掉下个大馅饼,集团要给职工建福利房了,而且要建高层.这可不是空穴来风, 是上午集团老总在职工大会上讲的.在什么地方建,建多大面积,连用哪家电梯,请哪家物业,都说得有鼻子有眼儿.老总在台上讲得眉飞色舞, 吐沫星子飞溅,职工们在台下听得心花怒放,掌声雷动.最高兴的当然是王书了,想啥来啥,瞌睡碰见枕头,正愁买不起房子,单位就要建房子,花个仨瓜俩枣的就有窝儿了.于是,他第一个报了名,然后,就给李蜜打电话.

他说:“李蜜呀,收拾收拾,准备过门儿吧! ”李蜜是王书的女朋友.

过门是东北农村的一句土话,女孩子出嫁叫过门儿.

李蜜在电话那边好像是撇着嘴说:“哟,王大主任捡到金娃娃了,连房子都没有,哪有门让我过呀? ”

王书说:“说正经的,我们集团要建福利房了.”

李蜜说:“建福利房也得要钱呀! ”

王书说:“九十多平米的才要交二十万,比市场便宜一多半.咱们先借点钱,奋斗几年就还上了.”

李蜜说:“要奋斗就会有牺牲,我可不当你的牺牲品,你自己奋斗吧! 房子买了通知我一声,我夹包就过去.”李蜜是王书的大学同学,人长得漂亮,心眼也挺好,就是嘴不饶人,说话挺损.

二十万块钱王书也没有.他大学毕业五年,口挪肚攒,手里也就有五六万块钱.家里更指望不上了.老家在通肯河边的梨花屯,老爹老妈种着几十亩地,这年头粮食不值钱,供他兄弟俩上学,已经拉了一屁股饥荒, 还指望他们工作以后还债呢.王书这几年扑腾的已经不错了,现在是集团下属一张生活类报纸的发行部主任.除了工资外,完成发行、零售任务,还有些提成奖励.只是以前的窟窿太大,得一点儿一点儿地堵.

说是说,笑是笑,李蜜晚上就跑过来了.她在开发区一家电脑公司上班,老板挺抠的,收入一般.两人把家底都抖落出来,也就凑了十万块钱.李蜜两手托着腮帮,抬脸看着王书,她家也是农村的,虽说条件不错,可是哥哥要盖房子、娶媳妇.据说,农村现在娶媳妇要彩礼挺邪乎,一百元一张的人民币用秤称,最少要三斤.她不知道三斤钱是多少,有几十万吧.

王书刮了一下李蜜的鼻子, 说:“愁啥,天上掉下五个字儿,啥都不是事儿.青山常在,绿水长流.我已经给老家的同学打电话了,抬十万块钱! 领导说,最近几天就要收建房款了,咱未雨绸缪,提前预备着,赶早不赶晚.”

“抬钱? ”李蜜一惊.她知道,农村把借叫抬钱.

王书说:“瞅你那眼睛,快瞪成问号了!邻居家死个猫,多大点事呀! 慢慢还呗.”

“多少利息? ”李蜜问.

“明天打过来十万,我抬十二万,那边直接扣下两万利息.”

“啊!这不成周扒皮了?黄世仁也没这么干! ”李蜜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

王书双手按着李蜜肩膀说:“坐下,坐下.现在是市场经济,哪也没有免费的午餐.借谁的钱你不得给人家利息,还贪着人情.我寻思好了,我们集团的三份非主流报纸,外埠发行都没人愿意跑,我去闯闯.一天有三百块钱出差补助,能剩下点儿.发行好了,提成比市内多百分之二十呢.如果捎带把广告市场打开,你就瞧好吧.”王书信心满满.

李蜜说:“人家都说出差赔钱,你咋还能剩? ”

王书说:“他们住大宾馆, 打出租车,吃饭店,能不赔钱.我住小旅馆,坐地铁,自己做饭吃,肯定能省! 对了,我把咱们的电锅背着,外面的饭我吃不惯,下碗面吃两瓣蒜就行了.”

王书自顾自的说着, 李蜜已经泪流满面了.王书急忙找餐巾纸给李蜜擦眼泪,李蜜竟然趴在他的怀里,嘤嘤地哭出了声……

2

王书第一站就到了北京,他没有在市中心停留,坐地铁一下子就“铁”到了城郊,找了一个三十块钱一晚上的小旅店住下了.说是旅店,实际就是一个废防空洞改造的,远看是一座山,近看山体上装了个大门,门里是一个大洞,用木板隔成一个一个蜂巢似的小屋,没有电视,没有电脑,当然了,连卫生间也没有,都是公用的.最让人接受不了的是, 这房间不隔音,放个屁都得夹着,否则,弄出动静来,隔壁都听得清清楚楚的.防空洞还拢音,带回声的,放一个响一串儿,像连珠炮似的.王书早就习惯这种生活了.他打开箱子,拿出电锅准备煮面.

王书的电锅实际上不应该叫电锅,像电水壶,分体的.一个带电源的底座,一个锅,合起来用,缺一不可.电锅还是他当年上大学时买的,叫大锅头.这又笨又重的家伙,厂家可能早就不生产了,他还当个宝似的,出差也背出来了.他先把带电源的底座拿出来,再把锅坐在上面,煮了碗面条,吃完,就躺在床上想明天的工作.

北京是全国的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心,把这儿的市场做大了,比哪都强.当时他接任发行部主任的目标就是: 立地,占领龙江,打进北京,覆盖全国.北京他并不陌生,大学就是在这里念的.为了学费,他到处打工,送过桶装水,当过家教,摆过地摊,揽过广告,卖过报纸.什么罪都遭过,什么白眼都看过,吃苦受罪他不在乎,他要奋斗,他要完成学业,有一份理想的工作,过上真正的城里人生活.

在北京,他也不是两眼一抹黑,还是有一些人脉的,卖报纸时,接触过不少报贩子.这些人能量都很大,做着报纸批发和代理广告的业务.他们每个人都有一个地盘,控制着一些报纸、报摊,把全国各地从二渠道进来的五花八门的报纸,批发给自己所属的报摊,从中渔利.又把承揽的广告分发给各报刊社, 报刊社把登了广告的报纸发往全国各地.谁要想把自己的报纸打进北京市场,必须得通过这些批发商.

王书要找的是一个叫乔丹的人,这哥们比他大十多岁,来自东北碾子山,十几岁出来闯荡江湖,做报纸好多年了,做成了老板.王书上大学时就在他这拿报纸卖,一天乔哥乔哥的叫着.都是东北老乡,乔丹对他不错,每天把畅销的报纸给他留着,卖不出去的报,还允许他退回来,这让他感激涕零.乔丹没啥文化,斗大字认不了一面口袋,遇到写写画画记账签合同的事情,王书就过来帮忙,一来二去两人就成了好朋友,毕业时,乔丹曾邀请他加盟,这时的乔丹已经是有五个分销店的老总了.可是,李蜜不同意,她说,念了十几年书,给一个只有初中文化的人打工,没出息,我不能嫁给个报贩子.于是,两人就回了东北,王书进报社当记者,李蜜去了电脑公司.当了两年记者后,赶上报社中层干部竞聘上岗,叫“自己申请干,群众拥护干, 组织批准干”.他接触报刊市场比较早,就报名竞聘发行部主任,喊出了“立地,占领龙江,打进北京,覆盖全国”的口号,领导就是听了这四句话,才对他赏识的,结果如愿以偿.李蜜很高兴,还找几个朋友去饭馆啜了一顿,大家都端杯给他敬酒,他说,敬啥酒,还不是个报贩子.李蜜说,报贩子和报贩子可不一样,不是不一样,是天壤之别.留在北京是给个人打工,这是给公家干,市委组织部下的文件,正科级干部.女孩子好脸儿,把官家的级别看得很重.

王书给乔丹挂了电话.他听得出乔丹是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喊着:“你小子一去四五年,音信皆无,电话号码也换了,今天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

王书说:“我想混出个人样来再和乔哥联系,谁知,又干上报纸了,只得来求您这位专家.”

乔丹说:“你小子也会拍马屁了,这马屁拍的哥舒服,弄报纸,我肯定比你有经验.有事你说话,上天摘月亮,下海捉龙王,只要哥能办到的.”

王书把他来北京的目的说了.乔丹说,正好,明天有几个省的人来,一块见见.你在哪,我去接你.王书说,不用,你告诉我地方,我坐地铁去.乔丹说,还是学生娃脾气.我早说过,谁也不能万事不求人.社会很复杂,有狂风也有暴雨,有了朋友就能为你遮风挡雨;哥———们,哥———们,有了哥,才有门.说着,就唱起了《众人划桨开大船》,这是他最拿手、也是最欣赏最爱唱的歌,在车上,在饭桌上,歌厅里,他张嘴就是:“一支竹篙呀, 难渡汪洋海,众人划桨哟,开动大帆船……同舟嘛共济海让路,号子嘛一喊,浪靠边.百舸嘛争流,千帆进,波涛在后,岸在前……”听得王书哈哈大笑.他说乔哥,你还是那个脾气.乔丹说,江山易改,秉性难移,这辈子哥就这德行了.

3

见到乔丹是在一个农家院里.现在,人们吃饭都不去大饭店了,到农家院.山清水秀,满园绿色,吃菜到地里摘,吃鸡到山上抓,吃鱼到塘里捉,全是绿色食品,既不惹眼还实惠.王书来时,人都到齐了.乔丹挨个给王书介绍,这个是王总,那个是马总, 还有杨总吴总牛总朱总熊总苟总,现在“总”很多很多,有人说,那天王府井掉下块牌子,砸到了十个人,有九个是总经理,还有一个是总经理助理,不知是真是假.他特意把在座的唯一的女总介绍给王书:“这位是中原的蒋梅, 女中豪杰,巾帼英雄,风生水起,四海闻名.”大家听乔丹驴唇不对马嘴的甩词儿, 哈哈大笑,跟着起哄.

乔丹把王书拉到自己身边坐下,给大家介绍说,这是我的小兄弟,XX报的发行部主任.大家多关照.“总”们就鼓掌.王书站起来抱拳示意.然后,把带来的大网兜递给乔丹, 说:“临来前我回了趟梨花屯,这是我妈在我家小园儿摘的,纯绿色食品.”

乔丹提着网兜哈哈大笑.得意的说,你们看看,就我这兄弟最懂我.大家看去,是一兜金的豆角, 一个个鼓鼓溜溜,像弯弯的月牙,油光锃亮,不用说吃,一看就招人喜欢.乔丹高喉咙大嗓的喊服务员:“来人,拿后厨给我炖上,今个主菜就是这个了,排骨炖豆角.”

服务员拎着豆角去后厨,乔丹眼睛就跟着豆角走, 一直看着服务员走进后厨,才恋恋不舍的回过神来, 说:“这是弯钩黄,只有东北才有,我不说多好吃,一会儿你们尝尝就知道了.谢谢,谢谢兄弟了! ”他再一次站起身来, 郑重的抱拳施礼,然后拉着王书的手摇了几下.

王书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说:“乔哥您太客气了,哥———们,哥———们,没有哥,哪有门呀? ”后一句他学的是乔丹的口吻,惟妙惟肖,逗得大家哈哈大笑.笑声中,气氛更热烈、更融洽了.

两个凉菜上来了,一个拼盘,一个农家大拌菜.乔丹说,经济滑坡,俩菜就喝.来,我先给大家满上.说着,拿起一瓶五粮液就要打开.

王书拦住了他,说:“乔哥,我提个建议行不? ”

乔丹说:“客气啥,有话就说! ”

王书像变戏法似的又从布袋里拎出一个塑料桶来,放到乔丹跟前说:“这是我从老家通肯河带来的散白, 纯高粱酒,学名叫草原香,当地老百姓叫它闷倒驴.我可不是骂大家,是说这酒劲儿厉害,连毛驴子喝了都能醉倒,不知大家敢不敢喝? ”

乔丹听了, 伸手就把桶盖拧开了,捧起来对着嘴啁了一口.连说:“好酒,好酒!今个就喝这个了,看能不能把老子闷倒! ”

众人附和着,对,就喝这个了!

王书说:“我年纪最小, 负责倒酒,乔哥说话.”说着站起身来,给每个人倒酒.到蒋梅跟前时,蒋梅用手把杯子口儿捂住了,示意自己不能喝.王书扭脸看着乔丹.乔丹说:“倒上!倒上!梳小辫的,红脸蛋的,吃药片的,都能喝酒.”蒋梅娇嗔地看了乔丹一眼, 把捂在杯口的手拿开了,王书就给她的杯也斟满了酒.

乔丹环视了一圈儿,见每个人都满了酒,就端起自己的酒杯说:“欢迎朋友们来北京看兄弟,我先干为敬.左手端杯右手干,从我开始转一圈儿.”说着,一仰脖一杯酒进肚了.然后看着右边挨着他坐的王总,王总端起酒杯一仰脖,也进去了.王总长个大锛头,一看就是南方人.都说南方人不能喝酒,真喝起来,比北方人厉害.以此类推,“总”们一个个都不示弱,痛快的干了.蒋梅也没有扭捏,端起酒喝了进去.

王书又给大家倒上.然后说:“好事成双,乔哥还得说句话.”

乔丹说:“行,我再说句话.我这小兄弟刚进咱们这个圈子,大家多关照.我把这杯酒干了,大家不用喝,表示我的敬意和诚心.”说着又喝了一杯.

王总说,这不行,你的兄弟也是我们的兄弟,你自己喝不对劲儿.“总”们附和着,酒杯碰得砰砰的,一仰脖都干了.

两杯酒下肚,话匣子都打开了.有的说现在吸引人们眼球的东西太多,看报纸的人少了,报纸不好做;有的说,这网络真坑人,上至七八十岁的老人,下至三五岁的孩子,人人打游戏、刷微信,报纸已经日薄西山了.有的说,哪哪的报纸停刊了,哪哪的报社解体了,哪哪的报纸被网络兼并了,一片抱怨声.王书听得出,大家做报纸都很难,心就凉了半截.他这次出来就是想通过二渠道,开发零售市场报纸,承揽广告,挣点钱,还饥荒,买房子,娶媳妇,把老爹老妈接城里来享几天清福.人穷志短,马瘦毛长.农村出来的孩子,也没啥太大的理想.谁知市场变化这么快,听大伙呛咕,好像马上就完蛋了.看来这股风是由南往北吹的,很快就要到他所在的城市了.最可怕的是,他们还被蒙在鼓里,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真是井底之蛙呀! 回去后得给领导吹吹风,未雨绸缪啊!

蒋梅没有说话,挟个菜叶放进嘴里慢慢地嚼着,笑吟吟的听着大家发牢骚.喝了两杯酒,她的脸红扑扑的,眼睛水汪汪的,更加娇艳动人,真看不出她已经是一个四十岁的女人了.乔丹也没有说话,他喜欢的“弯钩黄”上来了,吃得很认真.这弯钩黄有两个特点,一是开锅烂,没筋不柴,二是吸附力强,用鸡肉炖鸡肉味,用猪肉炖猪肉味.你想想,豆角能吃出肉味来,能不好吃!

王书张罗着让大伙吃豆角.大家吃上弯钩黄,都不说话了.乔丹哈哈大笑:“我说弯钩黄好吃吧,把你们嘴都堵住了.”大家也跟着笑,一边笑一边夸“弯钩黄”.

挨着乔丹坐着的王总笑着敲了一下桌子说:“别叨咕那些烦心事了,也别光吃弯钩黄,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儿,走一步看一步吧.来,喝酒.感情深,一口闷.”说着,一杯酒倒进了肚里.

乔丹说:“别听他们猴吃苞米, 瞎掰.报纸市场形势大好,不是小好,而且越来越好.在座的哪个不趁个千八百万的,谁不是靠报纸起家的? 明天,你和蒋梅去她那看看,回来我再帮你商量.你得换换脑子,一条道跑到黑不行.报纸按常规去办,谁也办不下去,蒋梅有一套新路子.

4

蒋梅的文化新闻传媒公司在这座省会城市的火车站前,有一溜门市房.王书算了一下,按这里的房价算,这些房子至少也值个千八百万.蒋梅经营面很广,有发行公司、广告公司、影视制作中心,婚庆礼仪公司、足疗保健养生馆,小额贷款公司,还有一家文化用品商店.王书问:“你超范围经营没人管吗? ”蒋梅说:“不超范围, 需要哪方面营业执照马上申请就行了.现在政策宽松,先干着,不让再说.”王书心想,这女人胆子够大的.看样子钱也没少挣.如果光靠卖报纸买房,卖多少报纸能买到这么大的门市房呢? 他算不出来.因为他们报社都买不起.

蒋梅把他领到挂着发行公司牌子的房间,更让王书吃惊了.说是发行公司,其实就是一家报社,不是一家,是几家.现在报纸都不景气,特别是一些生活类、文摘类的边缘性报纸,苟延残喘,有的工资都发不出去了.蒋梅看准市场,承包了几家报社的版面,不但报纸的发行、广告,连报纸的编采都她一个人说了算.只是报纸复印前发给原报编辑部审核一下就可以了.

蒋梅说:“咱们这类报纸办的怎么样,市场说了算,我做报纸这些年,最知道这些.我的发行员、零售商每天都给我反馈信息.我聘了三个学新闻的大学生,给我在网上、报刊上选稿子,两个学平面设计的小姑娘给我做版.只有他们五个人有工资、奖金和三险一金.其他人都是效益工资,你发行多少报纸我给你多少钱,你承揽多少广告我给你提成多少.他们不是给我一家干,所以我把各类保险打到他们效益里,其他就不管了.我们做这些报纸,总共六个人.再看看你们公家办的报纸.恐怕领导班子子都不止六个人.我去过一家报社,那天陪我吃饭的有书记副书记纪检组长社长副社长总编副总编工会主席编委调研员等等,我查了一下,有17 个人.总编牛哄哄的给我介绍说,他们都是副处级以上干部.这就是说,他们的待遇在那个城市算“高干”了.工资要高,办公室要宽敞,每个人要配有专车,专职司机,得多少钱养活他们啊.这还不算,他们下边还有部主任,都是科级副科级,股级副股级,只要有级别就有待遇, 说是金字塔型结构,越往上待遇越高.你说塔尖上这么多人,底座得多大呀? 我看快成新闻消息的结构———倒金字塔了.一个四开三十六版的小报,就有二百多人,咋活呀? 以前,国家养着,发文件往各单位摊派报纸,还不觉得困难, 一断奶都哭爹喊娘找不着北了.我现在成了他们的财神奶奶,恭敬得我都不好意思了.一下子承包了他们八块版,编辑出版印刷费用都是我的,每年给他们交100 万.我不知道他们这样靠卖版面能坚持多少日子.”

蒋梅滔滔不绝的讲着, 王书已经目瞪口呆了,他不知道报纸还有这样做的.他问蒋梅:“国家对出版业抓得很紧,报纸现在也没有放开, 全国没有一张公开发行的私人报纸, 你们这样做不违法吗? ”

“我们也没有自己办报纸呀,我们只是人家报社的一个编辑部, 审核权出版权都在报刊社,有啥违法的.现在就是摸着石头过河,趟着水慢慢走,你说不行咱再想其他办法.市场经济钱不好挣,靠规规矩矩卖报纸能挣几个钱? 我看乔哥对你不错, 你赶紧回去张罗, 承包几份报纸,跟着乔哥干,不出两年,要车有车,要房有房.这样,你还能把你们那的报社盘活了,说不定你能获得全国五一劳动奖章呢.”说着,蒋梅咯咯的笑了.

王书拿起蒋梅做的几份报纸, 认真的浏览着.这些报纸是在全国报刊市场常见的生活类报纸,细看,出版日期是不一样的,版式、定位、内容也不一样.蒋梅告诉他, 这些报纸的报刊社在上边批的是周五刊,他们自己做一期或者两期,其他几期承包给下边的编辑部.看蒋梅办的报纸内容,都挺有特色的.有一个栏目叫“天下旧闻”,刊登一些抗战时期报纸上的新闻, 有全民抗日的, 有国共合作的,有各党派声援的,有消息,有故事,图文并茂,看着像眼前的事儿似的.健康类专栏介绍一位清末民初的老人李庆远,享年256 岁,有照片,有生平,生活习惯,饮食爱好, 说的活龙活现, 不知是真是假.蒋梅说,乔哥嘱咐我们,一定要唱好主旋律,宣传正能量,即使是社会新闻,也尽量少登那些杀人放火搞破鞋的文章,要给人以鼓舞,教人向上.

手捧着蒋梅做的报纸, 王书脑子很乱,他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做.当初就是来跑发行揽广告, 给单位多订出去点报纸,二渠道卖出一些,自己挣点钱,买房子娶媳妇.蒋梅说的这些他半懂不懂,承包报纸,盘活报社,自己发家致富,这哪跟哪呀?

蒋梅见王书站在那直挠脑袋, 就说:“有些事我也说不明白,你去问乔哥吧,他是专家,好多报社请他当顾问,新闻学院还请他当客座教授呢.当真人不说假话,我们都归乔哥领导.”

王书惊讶的问:“你说这的发行站也是乔哥的? ”

蒋梅说:“不能那么说,但乔哥是我们的顾问,那天在一起聚餐的朋友,都是在乔哥的指导帮助下起家的.”

王书愣在了那里.乔哥的根底他知道,一个初中毕业的小子,在社会上流浪多年,竟成了新闻编辑、出版、发行的专家,这可能吗?

5

和蒋梅也就一面之交,王书不好意思多打扰.于是,撒了个谎,说这里他有个亲戚,联系好了,要去看看.蒋梅说,都中午了,怎么也得吃完饭再走啊? 王书说,亲戚也是约我吃饭的.蒋梅说,在哪?我开车送你去吧.王书说,不用了,我随便走走,看看市容市貌,谢谢蒋姐,欢迎你以后到我们那儿做客,两人又寒暄了几句,他就背着包出来了.

王书找个偏僻的小旅社住下, 把电锅拿出来,煮了点面吃,然后就来到了街上.时令已经到了九月,秋高气爽,太阳光很亮, 但不像夏日那样火辣辣的烤人了.王书的心很乱,这两天的所见所闻,让他好像到了另一个世界.他在大学时就开始接触报刊市场, 工作后又一直在报社工作, 自信对这个行业已经很了解了.现在,却全部颠覆了,这里面的水太深了,他应该咋办? 像乔哥和蒋梅的办法他还不能接受,都这么做,没个约束,市场不乱套了吗? 他想去这个市的邮政报刊发投局去看看,他们是国营的,在怎么做.于是,他打听清楚路线,就上了公交.

发投局长姓吴, 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同志.听说王书是报社搞发行的,很热情地接待了他,又是让座又是倒茶,还要打电话到饭店订晚餐,被王书拦住了.王书向他介绍了本报的发行情况, 表达了要和发投局合作的意向.吴局长说,你们的报纸我注意了,家庭生活类报纸,中老年读者居多,在全国还是有一定知名度的.不过,现在受新媒体冲击,按老办法发行肯定生存不下去的.你给我百分之四十的发行费,我给你征订发送.我告诉你,那点发行费都不够我做发行宣传的,没有利润,我那喝西北风活着?

王书说,那您说咱们应该咋合作呢?吴局长接下来拿出的办法, 又让王书大吃一惊了.

按吴局长的说法就是王书把整个报纸交给发投局,由他们编辑、出版、印刷、投递, 五万份起印, 每份给报刊社三块钱,除此之外,每期给报社两块版广告,由报社自己承揽.王书说,这样我们不属于卖刊号了? 吴局长说, 别说得那样难听,卖刊号是违法的.我们是国营企业,有毒的不吃,犯法的不干.咱们是合作,终审权还在你们那,你们签字才能复印.接下来,吴局长又谈了细节.他们只有在省内发行的权力, 报刊社还可以和其他省市合作,这样,有了十几家或者几十家合作单位,生存就不成问题了.最后,他拍着王书的肩膀调侃说,小伙子,跟我们合作,你啥也不用干,数钱就行了.

王书有些发蒙, 他说, 您给我点时间,回去和领导们汇报一下.吴局长说,要到年底了,早签我们早准备,否则征订来不及了.王书说,行,我抓紧往回返,一个月内给你准信.

6

出了发投局, 王书想在街上转转,看看这里的报纸零售情况.城里的秋天和其他季节区别不大, 只是太阳更亮了些,树叶绿的更深了些.人们懒洋洋的在街上走着,一个个无精打采.老人们晃晃悠悠的东张西望,年轻人有的在打电话,有的拿着手机低头看着,不知是在打游戏还是在刷微信.过路的汽车不停地打喇叭,他们也不理睬,气得司机把头从车窗里伸出来大喊大叫.他们也不恼不怒,往路边挪挪,头没抬,眼睛也没离开手机.俗话说,春困秋乏夏打盹,冬天一日三迷糊,这一年没好时候了.王书倒没觉得,人活着就是过日子,只要这日子过得有奔头,就有使不完的劲儿.即使遇到天大的困难,也能想出法子克服掉.

他在一个报刊摊床前停下来,发现了他们的报纸.说是自己的报纸,又不是,报头是,刊号是,版式、内容又不是.他拿一份仔细看了看, 出版地址是他们那座城市,不是了,发行站是当地的电话.他问卖报的老太太,这报纸卖的咋样.老太太说,卖得挺好的,哪个报摊都有这张报纸.他掏出一块钱买了一张,继续往前走.他一连走了十几家报摊,真的像老太太所说,都有他们的报纸.他又买了几张不同日期的, 准备拿回去给领导汇报,他还想调查一下,到底是谁在盗印他们的报纸.

不用他调查,有人来找他了.

这是两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一胖一瘦,胖子不高,车轴汉子,脖子上挂着小拇指粗的黄链子,胳膊上纹着青龙,短袖衫没系扣,胸脯上也不知是长的还是粘上去的黑乎乎的毛.两个眼珠子特大,骨碌骨碌直转.瘦子高个,白净,不是那双三角眼睛衬着,长得还真挺好看.王书拿着几份报纸对比着看,很认真.胖子瘦子一左一右把他夹在中间,他都没注意.胖子用胳膊肘撞了王书一下说,看报呢? 王书还没反应过来, 瘦子也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说,看报呢?王书左看看胖子,右看看瘦子,才察觉到,自己可能贪事了.他纳闷,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没得罪谁呀,光天化日之下,还有打劫的? 胖子瘦子不容分说,挟持着他往前走.他想看看这两人到底要干什么,所以,也没挣扎,不露声色的任他俩摆布.

走出正街,穿过一片树林,眼前出现一片汪洋,竟然来到了一条大河边.这挺偏僻的,没有游人,连只鸟也没有.胖子瘦子把他推到沙滩上,松开手,像欣赏动物似的看着王书.胖子眼珠子骨碌碌在王书身上转着, 瘦子两只三角眼眯成一条线,盯着王书,好像是在看他心里想什么.他俩也奇怪,以前遇到这主,没到河边就尿裤子了.今天这人文文弱弱的,怎么还这样平静,是不是吓傻了?

王书问,你俩把我弄这来干啥? 胖子晃了晃肉乎乎的大拳头说,你小子别装糊涂, 你在报摊转游啥? 你为啥专买××报? 瘦子不知啥时拿出一把,比比划划的说,你是不是报刊社的? 王书这时有些明白了, 这俩小子可能是盗印报纸的老板雇佣的打手,何不吓唬他们一下.于是说,我是出版局的,来检查报刊市场.这俩小子哈哈大笑,胖子凑上前来,抡拳就打,瘦子高喊,给他点厉害尝尝,看他这个出版局的是啥面揍的.王书也不还手,只是轻轻闪过,胖子以为王书不敢还手,得理不让人,一拳紧似一拳,拳拳不离王书面门.胖子拳快,王书闪得也快.打了十几拳,连王书的衣角都没沾到.胖子火起,吼声连连,双拳齐举,雨点般的向王书砸来,王书这时已退到瘦子附近.瘦子手握,虎视眈眈,准备出手.

王书已经无路可退,眼看要遭殃了.胖子见有机可乘,一个饿虎扑食,向王书冲来.好个王书,不退反进,直逼胖子.在两人马上就要撞到一起时, 不知使了一个什么手法, 竟然诡异的从胖子腋下钻了出来,回手轻轻一掌拍在胖子背上,借力打力,胖子站立不住,噔噔噔,向前扑倒,正好撞上迎上来的瘦子,两人滚到了一起.这时的胖子已经蒙了,他以为把王书扑倒了, 举起拳头一阵乱打.变化太快,瘦子连被谁打的都没看清楚,脸上就开了花,嗷嗷直叫,两手乱舞,竟然划破了胖子的胳膊,血一下就流了出来.王书上前把两人分开,说,你俩咋还打起来了? 有事好说,别动拳动脚的.两人这时才知道遇到了高人.

原来, 王书在大学时就是校散打队员,曾两上沧州,三赴少林集训,获得过全国大学生武术比赛亚军, 这两个小混混他当然没放在眼里.当初练武只为了强身,没想到今天却派上了用场.看着血糊糊的两个人,王书有些不忍心了,他说快去洗洗,包扎一下,我有话问你们.

小混混都是欺软怕硬, 遇到比他厉害的主儿就拉松套.胖子瘦子被王书制住了,乖乖的去河边洗了身上的泥血,回到王书的面前.经过询问,果然这两小子是一个搞报纸发行商雇佣的, 专门负责巡逻.遇到小事就自己处理,遇到大事就向他报告.他们没觉得王书是什么大事,就自己处理了,没想到看走眼了,被王书收拾了.

王书问:“那我说我是来检查报刊市场的,你们为啥大笑,你们敢抗法吗? ”

胖子说, 不敢.我们知道你是冒充的,才敢对你下手.瘦子说,因为国家出版部门管全国报刊的只有十几个人,一个人要管好几个省, 一个省要有多少个市县,猴年马月能到我们这来一趟呢? 来了,也得有当地的官员陪着,省里市里的我们都认识, 有情况早就知道了.胖子说, 我们老板做好几份报纸, 都是盗印的, 半真半假, 把原来的报纸撤掉几个版,刊登自己承揽的广告,其他版如果内容好,就原封不动,不好,自己再做几个版,东拼西凑,报纸就成型了.王书问,这样做出版部门管不过来, 其他做报纸的能答应吗? 胖子说,这里做得最大的是蒋梅,她北京有人,我们老板不惹她,井水不犯河水.其他那些人就随风倒了.王书说,我实话告诉你们,我也是搞报纸的,你们这的情况这么复杂, 我就不趟浑水了,你们也不用和老板汇报, 咱们就当没见过,你们走吧.

两小子真担心王书会揍他们一顿,所以抢着回答王书的问话, 听说让他们走,立即拱手称谢,一溜烟的跑了.

王书坐在沙滩上,望着滚滚滔滔的河水,心里乱糟糟的理不出个头绪.这时手机响了,他刚打开,李蜜在那边就喊上了:“王书啊,不好了,快回来吧,天塌下来了!你们集团领导说话不算数, 福利房不建了.”

王书脑袋嗡了一下,急忙站起来活动活动腿脚,稳住神说,李蜜,你别急,慢点说.

李蜜说:“我能慢下来吗? 现在传的很厉害, 说你们集团广告发行收入滑坡,多种经营赔钱,欠银行的贷款利息每年就要还几千万.还有那个贵宾来旅馆不动迁,漫天要价,一个亿动迁费,你们单位不当冤大头,房子就不建了.你快回来,把抬来的那十万块钱退回去.”

王书笑了,笑得很无奈,他说:“天,就是一块软绵绵的大被子, 塌下来又能怎样? 看把你急的,抬钱是签了协议的,怎能说退就退呢? 钱先放着,我有用处,过几天回去和你说.”

他又安慰了半天, 李蜜情绪平稳了,才放下电话.

要是在十几天前, 听到这个消息,王书一定觉得是晴天霹雳,当时就懵了.可这次, 王书开始听到信儿脑袋嗡了一下,随后心情倒平静了, 指着破鞋扎了脚,单位集资房不建了, 抬了十万块钱没用上,立时就赔了两万利息,省着省着,窟窿等着.他还得买房、结婚,赡养老人,日子总得过下去.现在,纸媒出现危机,也许是机遇.乔哥过得不错,蒋梅过得不错,他们那些朋友过得不错, 连那两个混混的老板,搞盗版过得也不错.活人不能叫尿憋死,我也要试一下, 即使是人家牵驴走了,我来拔橛子,也要试一下.什么科级处级,都不能当房子住,大不了辞职呗.市场经济了,全民创业,挣不到钱是你自己没本事.

王书从沙滩上站起来,捡了块扁平的石头,弯腰、使劲儿,把石块贴着水面扔出去,那石块一跳一跳的在水面上跑,激起一串串浪花,王书孩子般地笑了.这是他小时候在通肯河边常玩的游戏———打水漂.童心未泯,有童心就有好奇心.那么,就怀着一颗童心、好奇心,去闯闯这既熟悉又陌生的报刊市场吧.

7

王书离开蒋梅所在的城市,又往西南和西北扎了一头.现在的交通也真方便,火车提速,朝发夕至,夕发朝至.有的地区高铁也通了,省会与省会之间就像东西两院的邻居,抬腿就到.走了十几个城市,只用了一个礼拜.他拜访了十几家报刊社,考察了一些报刊市场和文化用品市场,然后回到北京,找乔哥商量.

乔丹亲自开车去车站接他,他拉着箱子,乔丹帮他拎着包.这包里不知装的啥东西,三圆四不扁的.乔丹就问他,包里啥东西,撑这德行? 他说,电锅.

乔丹“啊”了一声:“当年你宿舍那破玩意,还背着呢? ”乔丹当年去过他的学生宿舍, 王书就是用这个电锅给他煮的面条.

王书说:“是呀,这可是个宝,跟我快十年了.”乔丹没做声,把包扔进后备箱.

从车站出来,车没进市区,东拐西拐进了一个绿树掩映的农庄,这就是乔丹文化传媒公司的总部.园内有花有草,生机勃勃.最显眼的是那片步步高花,离地面一拃高就分叉了,分叉就开花,然后再长,再分叉,开花……这花和它的名子非常相符,不断往上长,不断分叉、开花,步步高,步步升高,一株就有几十朵、上百朵,层层叠叠,千姿百态.

见景生情,王书想,自己一定要像这花一样,努力地工作,步步登高.

几只闲鹅刚从后面池塘回来,伸着长长的脖子,撵着蚂蚱.一只老母鸡从一个谷草编制的窝里走出来,咯哒咯哒叫个不停,向主人显示它下蛋了.乔丹对王书说,咱不是房地产商, 也不是做大买卖的,只是个报贩子,有这个小院子就满足了.我也是农村出来的孩子, 喜欢田园生活,过几年干不动了,就回碾子山,栽树养花种菜,那日子过的肯定比现在滋润多了.王书相信乔哥这话,因为他看见了乔丹眼里少有的温情.

王书向乔丹介绍了这些天考察时的所见所闻.各家报刊社情况基本差不多,经营情况都不怎么好.订阅量下降,零售很少,广告很不景气.主流媒体由国家保着还好些,自负盈亏的报刊就难了,有的入不敷出, 有的癞蛤蟆打苍蝇———将供嘴.相对的,新媒体发展得倒很快,前景很好.二渠道报刊市场很活跃,经营方式和蒋梅的方法差不多,也有盗版盗印的,看样子都挺挣钱.国有的邮政发投局已经被雨后春笋般的快递公司冲击得差不多了,都在思谋改革.乔丹说,你看到的和我了解的差不多, 现在正是传统媒体和新媒体交替、争夺读者时期,也可以说是报刊市场的兵荒马乱时期,转得快的,就跟上了,转不快的,就有可能被淘汰.我们趁这时候做点事,肯定有收获的.但一定要记住,有毒的不吃,犯法的别做.必须在框框内做,不能胆大妄为,但是,也不能缩手缩脚,要用足政策,掌握规避办法,有时打点擦边球也可以.摸着石头过河,试探着走,遇到深水游过去,别掉到里面就行.最后,乔丹开玩笑说:“咱们东北人打仗斗殴胆子大,敢下手,干正事就悄手蹑脚,树叶掉下来也怕砸破脑袋.我看你趁年轻,干一把吧,人无外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我说的外财,不是要你去偷去抢,是让你大着胆子去闯,创一片新天地,干一番大事业,不光是买房子娶媳妇孝敬老人,那都是小儿科,把你的破锅砸了吧,从牙缝里能省出多少来? 把工作也辞了,破釜沉舟,别给自己留后路,风风火火地闯一回.外地的市场我可以帮你做,本地的就靠你自己了.

乔丹的鼓励,让王书热血沸腾,他要认真思考一下,大干一场.晚上,乔丹就在院子里摆个小桌,叫人弄了四个精致的小菜,哥俩推杯换盏,一直到深夜.乔丹把自己这些年的经历说给王书听,最后,叮嘱王书,你是当记者的,人脉广,一定要利用好,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冤家多堵墙.特别是那些退休的和要退休的老领导、老专家,多一个顾问就多一条财路啊! 这些掏心窝子的话,实际上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乔哥说给王书,让他很是感动.他含着泪说,乔哥,放心,我一定不辜负您的期望,干出个样子来.

8

王书出差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和李蜜商量辞职办公司的事.李蜜不光是他的恋人,也是他的亲密战友和得力助手,李蜜同意他辞职,公司就能办,李蜜不同意,这公司就难办.干啥都是为了两人今后的日子,强扭瓜不甜,得耐心的做工作.

他知道李蜜会反对,但是,没想到这么强烈.听完他要辞职办公司的打算后,李蜜脸就白了,接着眼睛就红了.她说,王书呀王书,你就这个出息呀? 出趟差回来,工作都不想要了.我们是缺钱,但是可以慢慢地挣,怎么能听风就是雨呢,为了一个不知道能不能实现的梦想,就把工作辞了.你要知道,你是集团最年轻的正科级干部, 也是咱们同学中第一个正科级干部,谁都说你前途无量,可你鼠目寸光,就这点出息呀.你要辞职, 先把我辞了,否则,我不同意,一百个不同意! 说着,眼泪噼里啪啦地掉下来.

梨花带雨更让人心疼,王书一时没了主意.他一边用纸巾给李蜜擦眼泪一边说,我也没说一定辞职呀,这不是和你商量嘛.李蜜斩钉截铁的说,什么事都可以商量,只有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王书满腔如火的,被李蜜一瓢冷水瞬间泼灭了.他脸也白了,颓然的坐在那,眼睛直勾勾的,一时说不出话来.见王书这个样子,李蜜有些害怕,一下子扑进他的怀里.

两人就这样相拥着,谁也不说话.过了好长时间,李蜜嘤嘤的说,人家也是好心嘛,一听说你要辞职就急了.要不这样吧,我们不买房子了,租两间,我先过门?说着,抬着脸看王书.俩人处朋友六七年了,虽然感情很深,却一直没有突破底线,他们俩都是农家孩子,很传统.

王书站起身,在地上来回走着,叹了口气说,我想辞职不光是为了挣钱,还想闯一闯市场,看我能干点啥.现在,传统纸媒受到强烈的冲击, 新媒体还没形成气候,在这时候,把握住机会,也许能干出一番事业来.接着,他把自己这次出差的所见所闻一点一点地讲给李蜜听.他讲乔丹的仗义,他讲蒋梅的能干,讲那些“总”们在各自城市的报刊市场叱咤风云,风光无限.当讲到遇到混混要收拾他时,李蜜一点也没担心,她呵呵地笑了.当年,他俩都是学校武术队的成员,就是因为佩服王书的功夫,两人才慢慢走到一起的.要是三五个小混混能制服得了王书,那他就不是王书了.

听完王书的讲述,李蜜说,八字还没一撇呢,咱不能窝里先乱了.我觉得你说的虽然有道理,但贸然辞职也不对,应该先认真考察一下本地市场和经营环境,你想干的,有的不合规矩,有的是打擦边球,有的还是新事物,人家能不能允许,能不能接受.要不先这样,你去和报社领导汇报一下,有机会见见集团领导也行,看看领导们啥想法, 如果能争取来一块试验田,不更好吗?

听着李蜜有理有据的分析, 王书笑了:“说,这才像我熟悉的李蜜呢,刚才可把我吓坏了,那个李蜜像,像……像……”“像什么? ”李蜜抢过话茬问.王书说像泼,泼……“妇”字还没说出来,李蜜就扑上来了,又掐又扭又咯吱,两人笑作一团,刚才的不愉快,烟消云散了.

9

王书的“试验田”很快就批下来了.不光是王书四处游说的结果, 也是纸媒不景气带给他的机会.集团的两大支柱急剧滑坡,报纸发行数量持续走低,导致广告收入不及上年的一半, 资金非常紧张.祸不单行,市里拨款减少,还传出以后只给主流媒体拨款,子报全部断奶,取消拨款,让集团自己消化的消息.能办就自己想办法挣钱,不能办就黄摊儿.王书所在的子报暂时虽然略有盈余, 但前景也不看好.于是,领导们果断做出决定,所属几张子报均实行自负盈亏.

听到这个信儿, 有头有脸的都回到了主流媒体,有门有路的都调出了集团,王书所在的报社基本上唱了空城计.于是,王书没怎么费周折,就把报纸接过来了,是第一责任人,但职务还是发行部主任,因为这张报纸是处级,王书是科级,集团研究决定, 指派集团副总经理刘政担任总编辑,负责协调报社工作.刘政是处级干部, 享受集团领导待遇.也就是说, 报社的盈亏对刘政总编辑没什么影响, 只有王书和他以下的编采人员实行自负盈亏.当然了,有啥“好事儿”肯定不能落下这位总编辑.

王书第一次到刘政办公室, 刘政正坐在电脑前斗地主.他招呼王书过来看看,说斗完这把咱俩唠唠.此时,已经到了关键时刻,对方是地主,出了一张2,还剩四张牌,刘政犹豫了,他有大王,打还是不打呢?王书说,打!刘政说,他万一是“炸”呢? 王书说,这就是赌,他不是“炸”咱就赢了,是“炸”也没办法,凭命由天了.刘政用大王打上了,对方没动静.然后,王书指挥刘政出“串”,然后仨带一,赢了! 刘政心情大好,哈哈大笑,招呼王书坐下.

刘政五十多岁了, 胖胖的脸上连皱纹都没有,几根稀疏的头发,染的黝黑,梳理得整齐,看上去并不老.他以前是市里一位领导的生活秘书, 鞍前马后的侍候领导几年,终于修成正果,被派到集团当副总,主管后勤.现在快到退休的年龄了,他想多干几年,集团就把他安排到王书这,实际是想让他挂个名,生活上有人管,经济上有收入,养老就行了.

可是, 刘政是经过党培养多年的干部,又在领导身边工作了多年,怎能吃闲饭呢? 他要在有生之年发挥余热,为报社做出更大的贡献.为此,他还特意请市里的一位著名书法家给他写了两幅联: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老骥伏枥,志在千里.挂在办公室显著位置,以示他要为共产主义奋斗终生的决心和信心.他没让王书汇报什么.只是说,我这么大年纪了,没什么追求,给你们年轻人当梯子.有什么事,谈不上汇报,多跟我说说,给你们出出主意.不谦虚的说,我吃的盐比你们吃的米粒都多, 过的桥比你们走的路都多,啥事多商量没坏处.你大胆的干吧,出了成绩是你的,有了问题我兜着.几句话说得王书心里热乎乎的, 一个劲儿说谢谢,谢谢.

从刘政办公室出来,王书很兴奋,看天天蓝,看水水清.他以前和刘政接触的很少, 只听说老头儿以前常年在领导身边工作,谨小慎微,原则性挺强.今天见面后,发觉刘政不错,体恤下级,说话侃快.有这样的领导坐镇,自己在前面冲锋陷阵,一定能干出点名堂来.然而,接下来发生的几件事,却让王书闹心了.

报社唱了空城计, 需要招聘编采人员.王书想到人才市场招聘学新闻的、搞营销的大学生.刘政不同意.刘政说,咱们报纸以文摘为主,不用找大学生,识两字的人就能办.我们要给集团分忧解难,各单位精简下来的人员没地儿安排,分流到编辑部十个八个的, 坐在屋里翻报纸,挑稿子,这是啥?是政绩.我在班子会上表态了,其他领导都叫好.我说,你们别表扬我,这是王书的想法,小伙子觉悟高,有能力,有培养前途.大家都赞同.你年轻,要有长远眼光,我要退休了,也就帮你三年两年的, 这个位子早晚还不是你的! 王书苦笑一下,没有吱声,心里想,要用这些人办下去,别说盈利,用不多长时间就黄摊了.你那位子能否保住都说不准,我还接什么班? 可是,集团班子会他没权参加,人家已经决定了,他只有接受,别无他法.

10

报社热闹了, 几天时间就分流来了十几个人.有集团资料室超编下来的资料员,有档案室富余裁员的档案员,有车队即将退休的领导老司机, 还有两位是清洁队的标兵大妈, 作为奖励提拔来编辑部的.等等.这些人的热情十分高涨,在新浪网搜狐网婚恋网购物网交友网健康网等等网站认真搜索, 在大报小报街头板报公共厕所的“墙报”等等有文字的地方仔细搜寻.稿子挑的百花齐放,千奇百怪.有的要连载《芈月传》,有的要登“24 式陈式太极拳”图解,有的要登耸人听闻的《碎尸案》,还有的要登广场舞、街舞、交际舞、僵尸舞等图文释要.

那位领导的老司机更是积极主动,慷慨解囊, 把多年来在酒桌上积累的许多的、黑色的、灰色的段子奉献出来,交给王书时,告诉他要省着点用,每期登一篇就行.这就像做菜放胡椒面,不用多, 加一点就有滋味, 读者一定抢着看.两位清洁工拿来不少小偏方,有治脚气的,有治掉头发的,有治各种癌症的,有治性病的, 还有不知从哪个电线杆子上揭下来的, 治疗阳痿不举举而不坚坚而不挺挺而不久的秘方等等,不一而足,弄得王书哭笑不得.刘政倒很淡定,他说你就出去跑发行跑广告跑合作, 放一百个心.家里有我坐镇,把关定向,什么事情也出不了.

可是,这些没搞过新闻,没接触过报纸的人挑稿子,王书能放下心来吗,文章无定法,新闻有纪律.这些日子,他心一直在嗓子眼提溜着,白天出去跑客户,晚上回来看稿子,一个月下来,弄得身心俱疲.然而,一个人浑身都是铁,能打几根钉呢? 鞭长莫及,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事情是这样的.有一家在全国很有影响的报纸刊登了一篇新闻.说是某某很畅销的饮料,喝死了一个孩子.时间地点人物原因结果,新闻五要素一条不少,说的有鼻子有眼儿的.一时间全国不少报纸争相转载.王书的编辑们火眼金睛,好几个人都挑中了这篇稿子, 而且排到了报纸的一版上,王书看见后,心激灵一下,立即要求撤下来.他说,一瓶饮料就喝死人了,我不信.而且这是一家很早就出了名的企业,进了全国五百强,怎么会生产有毒饮料呢? 咱们别跟风, 要是假的,就出大事了.刘政不同意,他的理由很充分, 一是首发这篇消息的报纸也是很有名的,二是许多家报纸都转载了,即使有事法不责众,天塌大家死,过河有矬子, 咱们这名不见经传的小报不会出什么问题.那位领导的老司机话说的更绝:一脚踢卵子上, 没啥事, 好看的就登.就是真出事了,也是好事.你们没看见演电影的,演电视剧的,自己制造花边新闻,花钱宣传,一出名就火了,就成明星了! 那两位清洁工标兵觉悟很高,她们站在人民的立场上坚决要求转载这篇消息.她们说这不单单是一篇稿子登不登的问题,是立场问题,是原则问题,是报纸为谁服务的问题.这样坑人的厂家,就应该把它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全党共诛之,全民共讨之,还要踏上一万只脚,让它永世不得翻身.

看来,不转载这篇稿子,就要引起众怒,王书只得采取折中的办法,把这篇消息弱化处理,发在第六版中间不显眼的地方.虽然大伙还是不太满意,说王书胆小怕事,树叶掉下来怕砸坏脑袋,但是觉得他是报纸实际负责人,还是给了他面子.

然而,弱化处理还是出事了.饮料厂家看到那家比较有影响的报纸,刊登了他们的饮料喝死了孩子的消息,立即派出代表组赶赴出事的城市,配合有关部门和专家调查取证.经过认真的辨别包装,严格的化验饮料,最终得出结论:出事孩子喝的是假冒饮料, 而且还是过期变质的,和他们企业没啥关系.进一步核实,那孩子竟然没死,在医院的“ICU”抢救了一周,奇迹般的生还,现在已经活蹦乱跳了.医务部门正在给这家医院请功,全国多家媒体记者云集这座城市,争相报道这个医疗史上的奇迹.

一场闹剧终于收场.那家首先刊登某某饮料喝死孩子的报纸,在显著位置上发了更正和致歉信.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各类报纸转载的这条消息,仍被人们争相传阅,受害的厂家损失严重,不是严重,是十分惨重.销售量持续下滑,据说每天损失上百万.一怒之下,厂家刊登广告,有奖收集转载假消息的报纸, 然后给每家发函,要求转载饮料喝死小孩的报纸,连发一个月的更正和道歉信,并且按发行量和影响面赔偿经济损失.如果十日内没有答复,法庭上见!

躲过三没躲过一马叉,王书的报纸还是接到了厂家的来函,要求赔偿损失费100万元.来函说,这是所有被要求赔偿媒体中最少的.很显然,是王书坚持把这则消息进行了弱化处理,刊发在六版不显眼的地方,厂家才没有狮子大开口的.然而,就这100万,对于一个刚刚改制的小报来说,也无疑是泰山压顶,王书觉得眼前直冒金星,脑袋浑浆浆的.更让他吃惊的是刘政的态度.

来函是发给总编辑的,刘政收到后立即把王书找来,王书看完来函,刘政做了四条指示, 一是对王书进行了严厉的批评.作为报纸的第一责任人,没有严格把关,转发了虚假新闻,给社会造成了不良影响,给厂家造成了损失;二是要求王书立即和厂家沟通,诚恳承认错误,得到对方谅解,把损失减少到最小程度;三是毫不隐瞒的向集团领导汇报,接受集团的批评和处理; 四是作为主管这张报纸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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