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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莱昂布尔茹瓦连带主义思想与其影响之
【摘 要】莱昂·布尔茹瓦是法国连带主义思想最重要的代表人物,他在前人理论的基础上,创造性地提出“准契约”与“社会债务”的概念,使连带主义理论成为19世纪末20世纪初最重要的政治思想之一.同时,布尔茹瓦身体力行,在国内和国际政治舞台上大力实践其连带主义思想.作为法国激进党的一名重要领导人,他促进了法国社会制度的发展,同时,他对于国际仲裁制度的贡献和对国联建设的设想,开创了通过和平手段寻求解决国家间冲突的有益探索.
【关键词】连带主义准契约社会债务国际联盟
【项目】北京社科基金项目阶段性成果,项目编号16ZGC017
莱昂·布尔茹瓦是法国第三共和国时期的重要政治家,其人在世时曾官至法国政府总理,国民议会议长,是19、20世纪之交法国激进党崛起的重要代表人物,他后半生积极投身于维护欧洲和平与国际联盟的建设事务,并因此获得诺贝尔和平奖.与此同时,布尔茹瓦还是法国连带主义理论的重要奠基人,而且,他忠实地将此理论用于广大的政治实践,对法国及世界政治都产生了广泛而深远的影响.对布尔茹瓦其人及其思想的研究,能有助于我们更好地理解法国第三共和国时期的政治发展、当今法国福利制度的思想基础,及国联产生的历史.不过,遗憾的是,莱昂·布尔茹瓦至今在国内学术界、甚至是法国研究领域仍然是一个比较陌生的名字,因此,笔者试图在此对莱昂·布尔茹瓦做一个初步的探索性研究,希望能引起相关学者的对这个领域的兴趣.
首先,当然要介绍一下莱昂·布尔茹瓦的生平.1851年,布尔茹瓦生于巴黎,其父亲是一个钟表匠.21岁时,他获得法学学士文凭,然后成为巴黎上诉法院的一名律师.1876年布尔茹瓦进入政府,先后在兰斯（Reims）担任副市长（sous-préfet）、在塔恩省（Tarn）担任省长（préfet）的职位.1888年,布尔茹瓦竞选成为马恩（Marne）省的议员,同年进入政府内阁.此后他陆续担任过内政部长,教育部长和司法部长的职务,并逐渐成为法国政坛的领袖人物.1895年,布尔茹瓦领导的激进党史上第一次赢得议会选举,布尔茹瓦由此出任内阁总理.在担任总理期间,他积极倡导社会改革,扩大国家干预的范围.不过,正如第三共和国的其他政府一样,布尔茹瓦政府的持续时间也不长,1896年,随着政府推进的所得税改革遭到议会否决,布尔茹瓦政府随即倒台.但布尔茹瓦的政治生涯并没有就此结束.1902年他被选为国民议会议长.1905年成为参议员.此后他还在历届政府中担任外交部长（1906-1914）和劳动部长（1912-1917）的职务.1920-1923年期间他还被选为参议院议长.布尔茹瓦曾作为法国的全权代表参加了1899年和1907年的两次海牙和平大会,其一手建立的海牙国际仲裁法庭一直存续至今,他于1919年成为国际联盟的第一任理事会主席,1920年,他获得诺贝尔和平奖.
可以看到,作为政治家,布尔茹瓦的履历可谓是圆满成功,他不仅为第三共和国时期法国的许多社会改革做出了重大贡献,而且他还对当时的国际政治产生了重要影响,是一战后国际秩序的缔造者之一.不过,这里笔者关注的是作为一名政治思想家的布尔茹瓦.本文将从他的政治思想这一角度出发,去理解他的政治影响.本文将首先介绍连带主义思想在法国的来龙去脉以及布尔茹瓦的贡献,然后分析布尔茹瓦对这一思想的实践及其在国内外产生的影响.
一、连带主义理论
法兰西共和国的格言“自由、平等、博爱”,其中“博爱”一词,如今对法国人来说就是连带主义（solidarie）.布尔茹瓦被视为法国连带主义理论的奠基人和最重要的代表人物.但连带主义并不是一个他发明的理论.连带关系一词（solidarité）早在17、18世纪就已经出现在了法国的出版物中[Hayward,J.“Solidarity:theSocialHistoryofanIdeainNineteenthCenturyFrance.”InternationalReviewofSocialHistory(1959),4(2),p.261-284.].这个时候“连带关系”只是一个法律术语,表示集体对于其成员的欠债承担共同的责任.在1804年的《民法典》中,人们就能找到“连带债务（obligationsolidaire）”的说法[《法国民法典》,罗结珍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0,314-317页,第三编第四章第四节“连带之债”.].而随着19世纪法国资本主义经济的进一步发展,社会主义运动逐渐兴起,此时的连带关系一词开始披上社会主义的色彩.许多早期的社会主义思想家,如傅立叶、圣西门、勒鲁、路易·勃朗、蒲鲁东等都曾在著作中提及连带关系一词.[Hayward,J.“Solidarity:theSocialHistoryofanIdeainNineteenthCenturyFrance.”InternationalReviewofSocialHistory(1959),4(2),p.261-284.]傅立叶曾设想过一个叫“法郎吉”的组织,在这个组织中,人们共同劳动,共享劳动成果,组织需要对有需要的成员及其家庭给予帮助,在他这里,连带关系成为一个社群的特点.
挪威学者司代那尔·司洁诺（SteinarStjerno）认为真正系统阐述过连带关系的第一人是勒鲁.[Stjerno,Steinar.SolidarityinEurope:Thehistoryofanidea.Cambridge:CambridgeUP,2004,p.28.]他把连带关系的范围从“法郎吉”扩大到整个社会,他认为全社会的连带关系就是社会主义.勒鲁明确反对霍布斯和卢梭的社会契约论,很显然,在勒鲁这里,连带关系已经从法律范畴进入政治领域.
孔德也在其著作中使用了“连带关系”的一词,他在其著作中曾经提到代际之间的持续性,他指出人们现在的相互关系依赖于过去经验和资源的积累.[Stjerno,Steinar.SolidarityinEurope:Thehistoryofanidea.Cambridge:CambridgeUP,2004,p.31.]很显然,布尔茹瓦继承了这一思想,并对孔德的这个观点做了进一步的发展.
在阐述连带关系的著作中,中国人最熟悉的是涂尔干的《社会分工论》,他在1893年出版的这篇博士论文中提出了“机械连带”和“有机连带”的概念[国内一般翻译成机械团结和有机团结,但笔者认为,西方学者把solidarité看做是一种客观的社会事实,是不由人的意志所控制的客观关系现象,而中文中团结一词本意也是人与人之间的紧密联系,包含有过多精神倾向和价值观导向.],他认为社会中存在两种连带关系,一种是机械连带,产生于所有社会成员的共同意识,社会成员具有相当的同质性,而另一种是有机连带,产生于劳动生产带来的社会分工,因此社会成员具有相当的异质性,他认为机械连带强调集体的共同意识,这会导致对社会成员个性的压制,而有机连带则没有这个问题,反而会更促进社会成员的个性发展.[埃米尔?涂尔干：《社会分工论》,渠东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3年.]
除了涂尔干,当时提倡连带主义的法国学者还有夏乐尔·纪德（CharlesGide）、阿尔弗雷德·富耶（AlferdFouillée）、罗博蒂（Roberty）等一批哲学家.[DeBellaing,LouisMoreau.“LeSolidarieetSesCommentairesActuels.”LaSolidarité:unsentimentrépublicain?CentreuniversitairederecherchesadministrativeselpolitiquesdePicardie.Paris:PressesuniversitairesdeFrance,1992.]总的说来,虽然每个人的连带主义理论都不太一样,但他们基本上都认同社会契约论?,并强调社会的重要性.
不过,真正让连带关系一词进入主流政治理论的还是布尔茹瓦.1896年,布尔茹瓦的《连带主义》出版,随即在法国掀起巨大反响.布尔茹瓦通过这本薄薄的小册子,系统阐述了他的连带主义思想.
在这本小册子中,布尔茹瓦充分吸收了当时西方社会在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领域的研究成果.首先,他完全承认古典政治经济学的学说以及以此为基础的个人主义理论代表了大自然的法则,但是,他认为人类社会的这一经济属性却无法代类对道德、公正的追求,而连带主义理论则正好反应了人类社会的这一需求.同时,当时自然科学的发展已然表明,世间万物之间都相互联系,而且,这种联系不仅是个体发展的必要,还能促进整体的发展.因此,布尔茹瓦认为连带主义理论就是人类社会领域的联合规律.连带理论试图从理论上确立每个社会成员的权利与义务关系,从而建立整个人类社会的规则.再加上连带主义也解决了个人主义所无法满足的人类对道德的需求,所以布尔茹瓦认为,当时法国社会中出现的连带主义思想,代表了新的科学主义潮流与道德观念的结合.
布尔茹瓦与同时代其他连带主义思想家的不同之处在于,他提出了两个新概念：准契约与社会债务.[Rabinow,Paul.FrenchModern:NormsandFormsoftheSocialEnvironment.Cambridge:TheMITPress,1989,p.184;DeBellaing,LouisMoreau.“LeSolidarieetSesCommentairesActuels.”LaSolidarité:UnSentimentRépublicain?CentreuniversitairederecherchesadministrativeselpolitiquesdePicardie.Paris:PressesuniversitairesdeFrance,1992.]“准契约”的概念沿袭了卢梭的社会契约概念,但他更进一步提出：人在社会生活中要履行的义务其实是无意识形成的,这并不需要制定法律,因此也不存在成文的社会契约,在人与人之间相互的服务交换其实是在遵循一种准契约.沿着这个逻辑,布尔茹瓦提出了建立在准契约基础之上的“社会债务”概念.这一概念认为人一出生就是欠债者,人吃的每一口食物,说的每一个词,使用的每件物品,都是先辈和社会中生活的其他人提供的,因此人无时不是欠债者,人一生下来就有偿还社会债务的义务.这种社会债务不仅存在于同时代的人之间,也存在于不同代际的人之间.下面这段话精彩地描述了准契约与社会债务的无时不在与无处不在.
“……所以,他是欠债者.他每走一步路,每做一个动作,他每满足自己的一个需求,他每使出任何一个与生俱来的才能,都不可能不用到人类为他积累的巨大的能量蓄水池.
食物是他的债务,他消费的每份食物都是几百年来长期种植植物或饲养动物的产物,这些食物造就了人的血肉之躯.语言是他的债务,哪怕他说得还不太准确,但每个嘴上说出来的词语,都来自于他父母嘴上说出的话或教师教给他的话,每个词都包含并表达了许多观念,而这些观念都是由无数先辈积累并固定下来的.当他不仅仅需要从他人那里获得身体、语言和精神上的最初的食粮时,当他还需要通过个人努力创造实现个人发展的物质时,他欠过去的债务就会增加.学校和工场为他提供的书籍和工具是债务,他永远不会知道这两种事物在成为轻便、好用的的工具之前,需要多少先辈的努力；在工具在变得轻巧、强大之前,需要经过多少只粗重、笨拙的手的加工、抬举和揉搓……而他继续生活,他的债务也在增长,因为当他每天使用着人类创造出来的物质和精神工具时,他都获得了好处；人们为了修路而穿过沼泽、越过高山,受尽苦难,千万人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因此他在路上的每一步都在产生债务；他每次坐汽车或火车,每次坐轮船或军舰时,都产生债务；他在每次消费农业、工业和科学产品时产生债务；他对那些死后留下遗产的人欠有债务,他对那些曾经将这个粗野、黑暗的原始世界改造成一片广袤大地、或一座创新工厂的人欠有债务……
……我们从先辈那里欠下的债务要向后来者去偿还,这是过去传给未来的遗产.每一代人不能只把自己当做有使用权的人,还要承担传承和重建的责任.”[笔者根据原文译出.Bourgeois,Léon.Solidarité.EditionsLEBORDDEL’EAU,2008,p.89.]
司洁诺认为连带主义的思想传统有三个：基督教、马克思主义和社会科学的角度.[Stjerno,Steinar.SolidarityinEurope:TheHistoryofanIdea.Cambridge:CambridgeUP,2004.]按照这种分类,我们可以认为布尔茹瓦的连带主义理论,是继承了由孔德和涂尔干等人开辟的社会科学的道路.在布尔茹瓦的著作中,既没有宗教慈善的情怀,也没有对贫富差异的不满,整篇叙述都是从科学的角度,把连带关系看做一种客观存在,作者认为连带关系其实就是对客观规律的一种概括.这与欧洲十九世纪末追求科学主义和现代化的风潮一脉相承.布尔茹瓦使连带关系这一古老的概念科学化、现代化,让这一本来不太引人注意的观念焕发出新的活力.
不过,布尔茹瓦的连带主义理论的成功还不仅仅是因为其与时俱进的科学特色,更重要的原因可能还是其与法国当时的社会经济现状联系了起来.连带关系一词之所以流传,是因为他无论是在何种思想传统或话语体系中,一直是作为自由主义、个人主义的对立面而存在的.19世纪末的法国资本主义经济基本成型,自由主义思想已成为主流思潮,当时的许多法国学者都不约而同地在自己的著作里提及连带主义,以表达他们对自由主义思潮的担忧和反思.当时工人阶级的壮大也使得社会主义思想方兴未艾,而连带主义理论的出现与流行代表许多法国人在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之间寻找另一条道路的选择.他们看到资本主义大生产给广大劳动者带来的不安全感,但他们也不愿意如社会主义呼吁的那样推翻现有制度,他们只是希望能在现有制度框架内实行更多的保险、互助等社会保护的制度,而连带主义的理论正好为这种社会改革提供了适合理论土壤.由此,连带主义一跃成为显学,成为与自由主义、社会主义并驾齐驱的主流政治思想,有学者甚至将其看作是法兰西第三共和国的思想[Hayward,J.“TheOfficialSocialPhilosophyoftheFrenchThirdRepublic:LéonBourgeoisandSolidari”,InternationalReviewofSocialHistory,vol.6(1961)no.1,p.19-48;Bouglé,Célestin.LeSolidarie,Paris:MarcelGiard,2eéd.,1924,p.7;Amiel,Olivier.“Lesolidarie,unedoctrinejuridiqueetpolitiquefran?aisedeLéonBourgeois&agre;laVeRépublique.”Parlement[s],Revued´histoirepolitique2009/1(n°11),pp.149-160.].
二、影响
连带主义思想是布尔茹瓦政治思想的核心,由于布尔茹瓦的政治生涯非常成功,这使他不仅有能力,也有机会将自己的理论进行传播与实践.接下来文章将从国内和国际两个方面对其影响做简要的介绍.
首先,他促进了法国激进党的崛起及法兰西第三共和国社会政策的发展.大革命以后,整个19世纪的法国政治都是在帝制和共和制之间徘徊.1870年普法战争失败后,法兰西第二帝国政府垮台,第三共和国成立.尽管共和制度勉强建立,但法国政治的主要矛盾依然是保守势力和共和派的斗争.此时法国政坛的主流政治势力是温和共和派,最知名的代表人物有甘必大、儒勒·费理等.因为他们主张不应强行推行社会改革,而应该根据局势伺机而动,因此他们常常被称为机会主义者.到19世纪末二十世纪初,共和思想已经深入人心,保守势力逐渐萎缩,而随着法国资本主义经济的发展和工会组织等行业团体的发展,劳资矛盾越来越突出,对社会改革的要求也越来越高涨,主张社会主义思想的各种团体和政治组织也越来越多,而激进党就是这其中之一.
激进党成立于1901年,但作为一个政治派别,激进派从19世纪40年代起就开始受到人们的注意.之所以使用激进一词,其渊源来自于法国大革命中雅各宾派的立场.与当时的其他共和派相比,激进派更推崇18世纪百科全书派的理性主义和科学理想,对保守势力更不妥协,因此可以说是更为激进.激进党的代表人物有克莱蒙梭、布里松（Brisson）等.作为激进党中的一个重要成员,布尔茹瓦提出的连带主义理论及其政治主张,基本上可以看做是激进党在社会政策主张上的理论基石.基于此,激进党在社会政策方面主张进行社会改革,加强国家力量的干预.这样的主张一方面使得激进党比温和共和派更回应了时展的需要,也使得激进党与法国的左翼团体和社会主义党派联系紧密.激进党由此获得了更为广泛的民众支持,这也使得激进党很快就成为二十世纪初期法国的主要政治派别.社会政策与社会保险因此进入当时法国主流的政治议题.
在机会主义者执政的时期,自由主义是法国政坛的主导思想,因此,政府虽然提倡各地各个行业中自发的建立保险制度,但并不认为有建立国家性保险制度的必要.所以,虽然当时法国的各种行会保险、互助保险遍地皆是,但这些保险制度都无法做大,偿付能力低、覆盖人群也不多.而根据布尔茹瓦的连带主义理论,每个人生来就欠有社会债务,因此人人参与保险缴费也是自然而然顺理成章的事情.因此,布尔茹瓦一直都非常关注法国的各种保险制度的发展,并大力提倡建立国家保险制度.在成为政府总理之后,布尔茹瓦委托当时的内政部长巴杜（Barthou）对强制保险问题进行认真研究,这是法国政府第一次考虑实行强制保险问题,这份研究成果后来成为法国后来三十年对《社会保险法》进行讨论的基础性文件.[Ashford,D.TheEmergenceoftheWelfareStates.Oxford:Blackwell,1986.1928年法国议会才通过《社会保险法》.]与此同时,他担任过法国社会救济与保险委员会的主席（Commissiond´AssistanceetdePrévoyancesociale）,他参与了1898年工伤事故法的制定过程,他还是1901结社法的主要设计者之一.他大力提倡互助保险在法国的发展,他参与创立了法国19世纪末著名的社会思想理论发源地社会博物馆（muséesocial）,这一机构后来极大地促进了法国互助保险（mutualité）、合作社、保障性住房与城市规划的发展,而布尔茹瓦都积极了参加这些领域中的各个社会团体的活动.[sociétéfrancaisedeshabitations&agre;bonmarché,allianced´hygi&egre;nesocialepourlaluttecontrelatuberculose,associationdescités-jardins]同时,布尔茹瓦还特别重视教育领域.他曾说“社会问题其实就是教育问题.”[Mi&egre;vre,Jacques.“LeSolidariedeLéonBourgeois.”?CahiersdelaMéditerranée,63,2001,pp.141-155.]布尔茹瓦还四处进行演讲,宣传他的连带主义思想,他曾出版过两本关于社会政策的讲演集,1902年的《社会连带主义的应用》[Bourgeois,Léon.LesApplicationsdelaSolidaritéSociale,Paris?:auxbureauxdelaRevue,1902.]和1919年的《社会保障政策：行动起来》[Bourgeois,Léon.LaPolitiquedelaPrévoyanceSociale:L´action.Paris?:E.Fasquelle,1919.].
布尔茹瓦所倡导的连带主义在20世纪前三十年几乎主导了法国的政治思想界,极大的促进了法国社会制度方面的发展.而如今,尽管激进党已不再是法国的主流政党,连带主义作为一个政治主张的时代也早已过去,但是连带主义作为一种基本的价值观却牢牢地嵌入了法国人的思维方式和政治话语中.例如有学者就发现,现在的社会党会尽量避免使用社会主义一词,而更倾向于多使用连带一词,以表达他们许多只在促进社会公平的主张.还有许多法国的政策或法律,都会用连带一词冠名,如财富连带税（Imp?tdesolidaritésurlaFortune,I）.在法国的社会政策和社会保障制度领域,连带主义具有极大的影响力.当代法国的福利制度,在设计理念、管理制度和运作执行都是受到连带主义思想的影响.可以说连带主义是法国福利国家理论的思想基础.
布尔茹瓦不仅将连带主义理论运用于国内社会政策的实践中,还力图让其指导人们在国际关系领域的行动.他认为国家与国家之间的关系就如同一个社会中人与人的关系一样,也是相互连带的,国家与国家之间可以通过一系列的契约制度安排来实现和平共处.法学专业毕业的布尔茹瓦,一直倡导用法律手段来解决社会矛盾,因此,他认为也可以将同样的方法用于解决国家间的冲突.
1899年,布尔茹瓦作为法国代表团代表参加了在海牙举办的国际和平大会.这次大会的主要目的是为了遏制奥斯曼帝国的军备发展.这次大会分为三个委员会,前两个委员会讨论限制军备问题,但都没有达成任何成果.只有第三个由布尔茹瓦主持的委员会达成了一个建立国际仲裁法庭的协议.该协议要求国家间发生冲突时,需要通过国际仲裁法庭来解决.通过这次大会,人们开始接受布尔茹瓦所宣扬的用仲裁法庭这种和平方式解决国际争端的想法.
1907年,海牙第二次和平大会召开.布尔茹瓦受邀成为第一委员会的主席,负责研究国际仲裁机制.尽管许多国家对于采取国际仲裁手段解决冲突的强制性存在异议,布尔茹瓦试图列出一个各国同意的使用国际仲裁手段的情况清单,于是国际仲裁法庭得以建立起来.这也成为这次大会最后公约《和平解决国际争端公约》的第四条.[Niess,Alexandre.“LéonBourgeois(1851-1925),juristeetangedelaPaix.”Parlement[s],Revued´histoirepolitique,2009/1(n°11),pp.135-148.]1910年,布尔茹瓦出版了《为了国际联盟（PourlaSociétédesNations）》一书,对自己参加的两次和平大会的经历进行了总结,并在书中提出了建立一个由国家组成的国际联盟的构想.
1914年,布尔茹瓦还主持了第三次海牙和平会议的部长预备会议,但随着一战的爆发,第三次和平大会最终未能召开.不过,作为这两次和平大会的成果,《和平解决国际争端公约》与海牙国际仲裁法庭还是保留了下来,时至今日,还依然在运转,依然在发挥作用.
一战期间布尔茹瓦也一直在思索建立一个国家间组织以维护和平的方案.因此,1917年,时任法国总理亚历山大·里波（AlexandreRibot）委托布尔茹瓦主持一个专门的研究会,以研究战后建立相关组织的可能性.该委员会将这一组织称为国家社会（sociétédesnations）,这也是后来国际联盟的法文名.该委员后来出具了一份关于国联设想的报告,而该报告基本是基于布尔茹瓦的理论.
一战后布尔茹瓦立刻投入到一个建设维护国家间和平的组织的创建工作中.他设想建立一支国际部队和实行强制的仲裁机制,但很显然,这是一个过于理想化的计划,很难被各国领导人所接受,甚至当时的法国总理克莱蒙梭也不支持布尔茹瓦的这些想法.因此,后来英美所提出来的更为自由的方案获得了更多国家的赞同,这也就是后来的国际联盟.尽管国联的建立并未采用布尔茹瓦和法国的方案,但布尔茹瓦还是积极参与了国联初期的筹建和管理工作.他于1920年成为国联的第一任理事会主席,他也因为在国联管理工作上的贡献于同年获得了诺贝尔和平奖.
人们一直把国联的成立归功于伍德罗·威尔逊及其著名的《十四点原则》,而同时代的布尔茹瓦为世界和平所做出的贡献却一直不为人所知.作为一名法学理论家和连带理论的推动者,布尔茹瓦希望把人与人之间的社会关系推广到国家与国家之间,试图用法律手段来抑制国家间的暴力问题.虽然他的努力最终还是未能阻止两次世界大战的发生,但他却是最早提出通过国际组织和国际公约来约束各国行为的思想先驱.他被法国学者玛丽-阿德莱德·载耶（Marie-AdelaideZeyer）视为国际联盟的精神之父.[Zeyer,Marie-Adelaide.LéonBourgeois,P&egre;reSpiritueldelaSociétédesNations.Th&egre;se,Ecole?desChartes,2006.]直到今天,布尔茹瓦关于国际义务、国际仲裁法庭、以及集体安全的设想仍然深深地影响着我们,他提出的用和平手段解决冲突的理想至今仍是人类孜孜以求的目标.
布尔茹瓦是法国第三共和国时期最成功的政治家之一,但他的影响却不仅限于法国和第三共和国.他是法国连带主义理论最重要的奠基者和代表人物,并身体力行将这一观念付诸于他在国内与国外的政治实践,并在两方面都留下了宝贵的政治遗产.直至今天,连带主义依然是法国福利国家体系的重要思想基础,是法国众多税收政策和社保政策的理论依据.而在国际关系领域,它所倡导的国际社会的理念依然是众多政治家和国际法学家的奋斗理想.对布尔茹瓦的研究,能让我们从一个不同于传统马克思主义、社会主义的角度去梳理西欧国家社会制度发展的思想渊源,同时对国际关系中社会范式的思想起源、对国际组织的发展史有更深刻的理解.
作者单位：外交学院
（责任编辑：王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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