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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女人的天空
共和国女飞行员亮翅长空已整整六十五年,在这一甲子多的岁月里,为了祖国的强盛,人民的幸福,她们在蓝天白云之间,用青春与生命,热血和汗水,谱写出了一曲曲英雄凯歌.她们是中华民族的优秀女儿,是人民军队中的坚强战士.
为反映共和国女飞行员的发展历程,宣扬她们的光辉业绩,我们老两口退休后,出版了几本著作,发表了一些文章.但总觉得,这些书和文章没有把共和国女飞行员最核心的问题写透.即她们的翅膀是由什么铸就的？她们的翅膀为何既轻快又沉重？她们为何那么深爱蓝天？为了追根溯源,少留遗憾,我俩决定写《女人的天空》-书.
再者,我国至今还没有一部全面反映女飞行员战斗生活的电视剧.为填补这一空白,我们用半个多世纪的生活积淀,花两年多的时间,完成了《女人的天空》的创作.其初衷,既是为广大读者献上一本励志图书,也是为影视公司拍摄电视剧提供珍贵素材.让女飞行员的形象闪亮荧屏,是我俩一生最大的夙愿.
本书集中讲述了空军运输机某部蓝天四姐妹的故事.她们是“空中魔女”玲,
“女飞大旗”俞素梅,
“空中闯将”夏芝兰和川妹子曾小玉.她们驾驶有机翼的运输机和无机翼的直升机,在万里云天演绎出了一幕幕扣人心弦的传奇故事.
一号女主人公玲,德艺色俱全,是人见人爱的机场之花.她多次创造航空史上的奇迹,如技惊外宾、无轮迫降、空中惊魂、无灯着陆、智破敌计、大海救人、舍身为民、冒险吊装、国外夺冠、巧对劫机等.但她命运坎坷,爱情婚姻一波三折,三角恋、姐弟恋长期纠结；家庭生活屡遭变故,丈夫牺牲,遗腹子遭人误解,政治上遭人诬陷,生活中遭人骚扰等.天上她是“空中魔女”,地上她是女中强人,面对诸多磨难,她一一坚强挺过,最终成为一颗闪耀天空的明星.
一号男主人公赵伟刚,技术出众,心地善良,他对玲用情极深,但无结果.尽管如此,他始终如一地关爱她,是一位大度的精品男人.二号男主人公孙浩远,是位多才多艺、诙谐幽默的“公子哥”.但他为人正直,淡泊名利,关键时刻为保护国家军事机密,捍卫军人荣誉而英勇献身.
《女人的天空》,是一本尊重原型,尊重历史,用写实的手法,再现二十世纪中后期女飞行员真实生活的图书.同时其也是一部诠释“忠诚无畏、崇尚科学、敢为人先、追求卓越”女飞精神的读物.《女人的天空》,写满了女飞行员的爱情、亲情、友情,以及鱼水情和蓝天情,是一部弘扬社会主义主旋律,讴歌蓝天巾帼,具有独创性和现实性的文学作品.
要做人民战士,不做蓝天花瓶.
引子
三个女人一台戏,人群里有了女人就会热闹.天空有了女人,就有了七彩云霞与雷鸣电闪的故事.天上的女人越多,精彩的故事也就越多.空军某运输机部队从航校接来了一批女飞行员,她们长空亮翅,播种爱情,使天空变得更红,更火,更浪漫,更刺激,也才有了这部《女人的天空》.
第一章惊艳
一九六一年初秋的某天,东北某航校白山机场.跑道一侧的草坪上,彩旗飘扬,横幅高挂,红布横幅上贴着“热烈欢迎E国军事代表团来校参观！”、 “第三世界人民大团结万岁！”、 “将反帝、反霸斗争进行到底”等白色大字.在塔台附近为代表团临时设了观礼台,台上铺着红桌布,桌上摆有茶杯、水果和望远镜.代表团的团长是该国的国防部长,成员中有陆海空三军司令和其他高级将领.他们在王校长、杨政委陪同下到观礼台前排就座,准备观看女飞行学员飞行.除代表团成员外,观礼台的第二排中间,还坐着两男一女三位嘉宾.他们是某运输机部队专门来航校选调女学员的.戴中校军衔的是刘建忠副团长,大尉女军官是大名鼎鼎的共和国首批女飞行员,副大队长俞素梅,年轻中尉是机长赵伟刚.
上午九时整,一颗绿色信号弹升空之后,女学员们驾驶高级教练机相继腾空而起,直插蓝天.那天秋高气爽,碧空万里,能见度极佳,不用望远镜也能看清飞机的起降.
当天的飞行课目是起落航线,女学员们刚飞一个起落,代表团中的空军司令走到国防部长身旁,两人小声嘀咕了几句.而后空军司令员走到了王校长身边,小声对校长道：“尊敬的校长先生,我想坐一坐女飞行员驾驶的飞机,可以吗？”翻译马上跟过来翻译.其实不用翻译,王校长会英语.女飞行学员飞的高级教练机是双座舱,可以载一个人.
外国空军司令要坐女学员驾驶的飞机,这不是出难题吗？同意吧,让还没毕业的女学员飞外军空军司令员的“专机”,史无前例,风险太大；不同意吧,既驳了国际友人的面子,也丢了中国空军的面子.正在他两难之际,杨政委走了过来,王校长忙将外军友人的请求告诉了他.杨政委稍作思索后表态道： “同意他的要求,让玲飞.他都敢坐,咱们为啥不敢飞！”
“好,就让玲带他飞,我指挥.”
玲何许人也,自然是女学员中的佼佼者,否则校长和政委不会贸然让她飞外宾“专机”.
那位空军司令员,一听同意了他的请求,高兴得用右手打了一个响指,嘴里不停地“OK”.
校长亲自上了指挥台,他指挥玲滑回二号滑行道,关车后到塔台领受任务.北方的初秋已有几分寒意,玲这天上穿咖啡色单皮夹克,下穿蓝色军裤,脚蹬半高腰棕色飞行靴,戴雪白手套的右手拎着飞行帽和图囊.全副武装的她更显得挺拔、英武.走起路来步步生风,轻快矫健.好一个飒爽英姿的蓝天女将,令全场惊艳.尤其是坐在主席台的光棍赵伟刚眼睛都瞧直了,他将双眼瞪到极限,遗憾的是仍看不清她的长相.但尽管如此,她那高挑婀娜的身影已深深印在他的心上,挥之不去.
杨政委将玲叫到一边,给她下达任务： “玲同志,外军空军司令员提出要坐你们女飞行学员驾驶的飞机,这是对你们的极大信任,我和校长商量后,决定让他坐你驾驶的飞机.咋样,有信心吗？”“请政委放心,我一定圆满完成任务！”
很快,玲拉着外国空军司令起飞了,她的起飞动作规范准确,司令在后座戴着飞行帽,通过机内通话器,喊了一声“OK”.飞机进入航线后,司令试着用英语问：“漂亮的飞行员小姐,您会英语吗？”
“您有事请说,我能听懂.”玲用英语答道.
“您飞过筋斗和螺旋吗？”
玲一听,知道这位黑人司令一定是飞行员出身,他是在考我,考我们中国飞行员.“飞过,所有特技课目都飞过.”
“那能表演一下吗？”
这可不能随便答应,我得请示,于是她呼叫道： “东江,客人要求做筋斗和螺旋.”
当玲的声音从塔台扬声器里传出来时,指挥所顿时骚动起来,带着外国司令员做高难度的特技动作,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万一出事咋收场？外国友人的要求也太过分了.但王校长却不这么想,他认定那位司令员是个技术高超的老飞,否则他没有胆量提这样玩命的要求,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冒险.同时他也信得过玲,她放单飞是他亲自考核的,无论技术水平和心理素质,都是一流的,她一定会令外军司令吃惊： “16号,可以按客人要求在二号空域做练习28至32五个特技课目动作.”
“16号明白！”二号空域就在机场的右上方,在场的人不用望远镜,都能清晰地看到飞机的行踪.
玲驾驶高级教练机,出现在二号空域.飞机在她操纵下,时而跃升,时而俯冲,时而盘旋,时而翻滚.跃升时如同长剑破空,俯冲时好似流星泻地；盘旋时宛如天马行空,翻滚时仿佛蛟龙闹海.她的一杆一舵如特技飞行员一般,险象环生,扣人心弦,让观众目瞪口呆,惊叹不已.每当玲做完一个动作,观礼台上就爆发出一阵阵热烈掌声和赞叹声.
玲做完一系列特技动作后,驾机返场降落.飞机在她驾驭下,就像一片鹅毛轻轻地飘落在跑道上,坐在后座的外军空军司令丝毫没有感到飞机已经接地.一下飞机,外军空军司令员便拉起玲的纤手,在手背上热吻了一下.外国军事代表团观看完飞行训练后,在杨政委陪同下,带着惊叹离开了机场.
王校长则走到三位接学员的客人中间,与他们一道上了一辆伏尔加小轿车.小轿车径直开到航校军人招待所,四人进了会议室.王校长与其他三人都很熟,都是他带飞过的学员.
四人落座后,俞素梅便问王校长： “校长,刚才带外宾飞特技的姑娘是不是玲？”
“对,是她,看来你早就盯上她了！”王校长笑着答道.
“不是我,是刘副团长看过所有女学员的档案后,说她是棵好苗.”
刘副团长笑道： “我这是为你选接班人.”接着他向校长详细汇报了接收学员的情况.最后他道： “等下午面试后,选调名单就能定下来,报您审批.”
“小玲还用面试吗？”校长问刘副团长.
“要参加,我有几个问题得当面好好问问她.”
同日下午两点半,地点校部会议室.室内设了主席台与学员答辩席,在主席台上就座的有刘副团长、俞副大队长、赵伟刚三人,校方无一人参加.第一个面试的就是玲.
“报告首长,学员玲前来面试,请指示.”声音清脆悦耳.
“请坐.”
“是！”玲身穿军装在答辩席上坐了下来,她挺胸抬头,双手放在双膝上,双眼直视三位考官.
自玲进门后,赵伟刚的视线就没离开她.上午虽见过她,但因距离较远没看清她的面容,因此当玲来到眼前时,便用余光扫视她的容貌.真是位倾城的绝色佳人,面庞在乌黑短发的衬托下,更显白净红润.柳眉微微扬起,双眼清澈明亮,鼻梁挺直,小嘴红艳,一对小酒窝分外诱人.如果能……正当他之际,刘副团长开问了.
“玲同志,你的情况我们都掌握了,没有啥要了解的,我只想问你几个小问题.”
“首长请问.”
“你飞行成绩那么突出,有什么诀窍？简要谈谈你的体会.”
“报告首长,也没啥诀窍,就四个字,‘胆大心细’.飞行员胆小,做动作时往往缩手缩脚,动作不到位,遇到险情就会心慌意乱,手足无措.但光胆大也不行,还得心细,粗心大意马大哈,容易发生‘错、忘、漏’.我爸就有血的教训,他头上的伤疤就是因粗心开错了电门,造成发动机停车,飞机迫降时,头被撞破落下的.‘胆大心细’这四个字就是我爸传给我的.”
“玲同志,你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飞行员？”
“我就想做一个我爸那样的飞行员,不好意思,我从小就崇拜我爸.”
“不仅你崇拜你父亲,飞行员没有不知道你父亲洪茂盛的.赫赫有名的战斗英雄,抗美援朝时,击落过五架美军飞机.可你父亲是飞歼击机的,而我们是运输机部队,你愿意飞运输机吗？”
“愿意.我虽然也梦想像我爸那样,驾驶歼击机升空杀敌.但我爸说女孩子更适合飞运输机,他说飞运输机经常接送客人,起飞落地时操纵动作要柔和,另外飞运输机留空时间长,要有耐心与耐力,这是女孩子的优势.我爸还说了,飞运输机能更多地接近人民群众,能直接为人民服务.我寻思我爸说得有道理,我愿意飞运输机.另外……”此时她停了停,美目瞅了一眼正专注听她表白的俞素梅.她原想说俞副大队长是我崇拜的偶像,但当面说这话,有讨好考官之嫌.话到嘴边她将俞副大队长改成：“你们部队有新中国第一批女飞行员,她们也是我崇拜的偶像,能和大姐们一起飞,是我的梦想.”
玲回答完后,刘副团长小声问两旁的俞素梅和赵伟刚： “你们还有问题要问吗？”赵伟刚摇了摇头,俞素梅问了两个与思想和女人有关的问题：
“玲同志,听说你们到农村接受过贫下中农的再教育,你最大的收获是什么？”
俞素梅的话音刚落,玲不假思索地脱口答道：“社员群众太苦了,一个社员一年辛辛苦苦挣的钱,还不够我们一个飞行日烧汽油的钱.我们的飞行技术,是用劳动人民的血汗换来的,我一定好好飞,多为他们服务,用优异的成绩回报他们.”
玲质朴的回答,给了俞素梅意外的惊喜和强烈的震撼.她发现眼前的玲,是个很知道感恩的女孩,她不会忘本,她更喜欢她了.
“玲同志,空军规定你们和我们一样,五年内不许谈恋爱.已经过去了一年,还有四年.到部队后四年内不谈恋爱,你能做到吗？”
“向保证,我能做到.”
俞素梅之所以提这么一个有关爱情婚姻的问题,明着是问玲,暗里却是警告在场的赵伟刚等光棍汉.她已看出,这几个王老五已开始打这批女学员的主意,他们瞅她们的目光中,带着色,带着钩.
“玲同志,你的回答很精彩,尤其是‘我们的飞行技术,是用劳动人民的血汗换来的’这句话,是一字千金.我作为一名老飞行员,听后很受教育,我们应该向你学习.祝贺你顺利通过所有的考核,你将成为我们的战友,回去准备飞新都机场吧.最后我有个小小的建议,以后别再像小孩子那样,总‘我爸、我爸’的了.把你爸对你的教诲和影响珍藏在心里,少挂在嘴上.”
“是,以后我不再说‘我爸、我爸’的了.谢谢首长！”玲向三位考官敬过军礼后,高高兴兴地离开了会议室,临走时,特意向俞素梅送去一个倾慕的微笑.
选调女飞行学员的工作结束了,刘副团长将率十二名女学员飞回部队.起飞前,航校在机场举行了隆重的欢送仪式.王校长、杨政委等校领导和机关人员到机场为她们送行.
赵伟刚驾驶的飞机在锣鼓和口号声中,离开白山机场向南飞去.
玲一上飞机就坐到了俞素梅身旁,其他姑娘也都围了过来. “俞副大队长,我做梦都想见到您,没想到美梦成真.您给我们讲讲当年接见你们的情况吧,我老想听啦！”
玲话音刚落,其他姑娘也七嘴八舌说开了. “给我们讲讲吧,我们都想听.”
在姑娘们的催促下,俞素梅简要介绍了当时的盛况.
一九五二年“三八节”,我们驾驶六架飞机,从西郊机场起飞,飞越天安门广场,接受领导和首都人民的检阅（插播起飞典礼实况）.不久,也就是三月二十四日下午,刘司令员带领我们乘车前往中南海,汽车在颐年堂前停下.下车后我们进到院内,排成整齐的队伍,静静地等待和其他首长的到来.三时二十分,从东侧门健步向我们走来.一见高大的身影,我们先是给敬礼,而后激动地高声喊着“万岁！万岁！”则微笑着向我们频频招手.与空军刘亚楼司令员握手时问： “她们都成器了吗？”
刘司令员回答道：“都成器了,能单独执行任务了.”
听后很高兴,并语重心长地对刘司令员道：“要训练成人民的飞行员,不要训练成表演员.”
这时刘少奇副主席、周恩来总理也进来了,摄影师架好了照相机,主席、刘少奇副主席、周恩来总理要与全体女飞行员合影.这一刻对我们来说是终生最幸福的一刻,也是最难忘的一刻.至今我们都珍藏着这张合影.
“俞副大队长,你们见到了,多幸福,不知我们能不能像您一样见到.”玲企慕道.
“只要你们按‘做人民的飞行员,不做表演员’的教导做,你们一定能见到首长.”
玲听后反复自语道：“做人民的飞行员,不做表演员.”的话已深深烙在她的心上.
4016号飞机继续航行着,也许姑娘们听累了,她们都回到座椅上,靠着沙发背沉思,玲仍紧紧地偎依在俞素梅身旁.
十二名女飞行学员来到部队后,分在四个飞行大队,玲和曾小玉分在一大队,另外十人分到其他三个大队.洪、曾二人在赵伟刚所在的一中队.她俩刚放下行李,赵伟刚领着一位五大三粗的上尉女军官进来了,一进门没等小赵介绍,她就拉着玲的手,仔细端详起来： “你这么好的脸蛋、身材,干吗吃我们这碗饭,你去演电影多好,准比谢芳还红.”她的举动和这番话,弄得玲不知所措,不知咋应对,没等她开口,女军官又道：
“老俞不够姐们,干吗把两个最漂亮学员分到我的中队,相比之下我不是显得更丑了吗！”
玲反应快,她立马知道这位比她高半个头的上尉军官是中队长,是敢与空军司令员当面叫板的夏芝兰,也是她心仪已久的偶像,于是忙挣脱手敬礼道： “报告夏中队长,玲、曾小玉向您报到,保证服从您的领导.谁说您丑,您是魁梧硕壮的女豪杰.”
经玲这么一说,小玉也回过神来了,忙伸着大拇指附和道： “您是女强人,女飞行员的骄傲.”
夏芝兰拍了拍玲和曾小玉的肩膀笑道： “你俩还不知道我的雅号吧,小赵,告诉她俩,你们背后是咋叫我的.”小赵光笑不说话.
“背后是乌鸦,当面变哑巴,不好意思说是吧！那好,我自个儿说.他们背后不叫我夏芝兰,而是叫我‘吓死男’,说我眼如铜铃,嘴如血盘,能把他们男人吓死.所以你俩别给我戴高帽子拍马屁,今后有错犯在我手里,我绝不会手下留情.”
第二章劫难
飞行学员分到部队后都要进行改装训练,玲和曾小玉在航校飞的是教练机,与部队装备的伊型运输机不同.苏式伊尔一十四型运输机是一种前三点上单翼飞机,装有两台活塞式螺旋桨发动机,属中小型客机.
经过一段时间的带飞,夏芝兰发现玲比她想象的还灵光.她天生是个当飞行员的料,对飞行的悟性超出常人,只带飞十个起落,就放单飞了,创造了该团自组建以来,带飞次数最少的纪录.更令夏芝兰佩服的还是她飞行时的那种沉稳的心态.无论哪级飞行干部跟班考核,她都心静如水,一点也不紧张.她的突出表现传到了团长耳朵里,团长要亲自检查她的飞行技术.
初春的新都机场.上午八点十分,团长上了玲驾驶的4209号飞机,飞机进入三边后,团长乘玲不备,关掉了超短波电台的电门,飞机与地面的联络中断,当飞机准备转弯进入五边着陆时,玲开始呼叫： “长城,16号请求进入五边！”16号是玲的飞行代号.
耳机里没有塔台的回答.玲又呼叫了一次： “长城,长城,我是16,我是16,听见请回答.”
指挥员仍然没有回音,而且也听不到其他飞机的呼叫声,连点杂音都没有.玲立马判断出电台故障,她随即检查了飞行帽的插销,看是否脱落,然后下意识地向电台开关望去,并随手打开被团长关掉的电门,很快耳机里响起了指挥员急促的呼叫声： “16,16,我是长城,听见请回答！听见请回答！”
“长城,我是16,请求着陆.”
恢复联络后,玲还忙里偷闲冲坐在右座的团长笑着做了个鬼脸,那意思很明显： “您的那点小动作难不倒我！”
上述事情的经过不到三分钟,就是这短短的三分钟,初步显示了玲良好的飞行技能与沉稳的心理素质.
飞行后讲评时,团长在赞许她的同时,对她的调皮一笑进行了严肃的批评： “飞行时,飞行员的思想要高度集中,尤其是着陆阶段不能有丝毫分心,不能因处理了某种情况而飘飘然,这是飞行员的大忌.”团长的批评让玲铭记终生.
不到半年时间,玲和曾小玉顺利地完成了改装任务,飞完了昼间简单气象、昼间复杂气象和夜间简单气象的训练课目.十二名女学员完成改装训练后,便在老机长带领下执行任务.
一九六二年初冬,夏芝兰带着玲、曾小玉到哈尔滨第一航校,帮助飞行学员进行投弹训练.凡是没有接触过女飞行员的人,大都会犯轻视女人的通病,看不起她们,航校的教员和学员也不例外,一看一位女机长带着两个年轻的女飞行员,典型的“三八”机组.他们都对投弹训练信心不足,因为这是一项对飞行技术要求极高的训练课目,飞行员和投弹人之间的配合要非常默契,否则,炸弹不可能命中目标.
别看夏芝兰平时粗手粗脚,从她这个山东老姐身上很难找出女人的贤淑和温柔,然而一到飞机上,往驾驶员座椅上一坐,她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各种动作的力度把握得非常精准,该用力的动作,一点也不含糊,需要多大力她使多大力,恰到好处,决不逊于任何男飞行员.而该轻柔的动作,她一改地面的粗猛,用学员夸她的话说, “夏中队长飞行像绣花,动作精细柔和.”大伙儿戏称她为“蓝天绣女”.有一个学员还给她们写了一首诗：
献给蓝天绣女的歌
传说神女隐巫山,未曾下凡来人间.
今日得见三飞女,从此男儿不羡仙.
您摘彩云作丝线,绣出朵朵红牡丹.
牡丹开在青烟里,伴我长空把敌歼.
这首诗虽有点像顺口溜,但却真实地反映出了学员对夏芝兰机组的赞许、感激和爱慕之情.
夏芝兰、玲和曾小玉连续飞行了一个多月,出色地完成了任务,受到航校领导、教员和学员的一致好评,她们还没回到部队,为她们请功的电话就打到了团长办公室.就在团领导准备给她们立功时,夏芝兰却在沈阳惹了祸,告状电话也打到了团长办公室.
夏芝兰从哈尔滨回部队不久,她又率玲、曾小玉去大连周水子机场,帮助沈空训练领航学员.有一次飞夜航到沈阳东塔机场着陆加油后,准备返回大连,到调度室办手续时,沈空不放飞,要她们机组当晚和沈空歼击机部队进行一次夜间攻击练习,让她们当靶机.夏芝兰一听,牛脾气马上上来了,当即与他们吵了起来.她火气大,嗓门高：“我不属沈空,你们没有权力命令我给你们当靶机.”
“你现在是在沈空执行任务,就得听我们指挥.”
“你别弄错了,我来沈空的任务是为你们训练领航员,不是给你们当靶机.”
“既然这样,我们直接与空军联系,让空军作战部给你下达命令.”
夏芝兰见他们要拿空军作战部压她,更火了,刘亚楼司令员她都敢顶,还在乎作战部.
记得一九五二年“三八节”,共和国首批女飞行要飞越天安门广场,为确保安全,刘亚楼司令员决定让教员上飞机给她们保驾.夏芝兰一听急了,当着刘司令员的面反对道：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教员上飞机,外人以为是他们飞的,谁要上去,我就把他关进厕所里.”
夏芝兰的调门顿时提高了八度： “老实告诉你,你们别拿空军机关压我,我相信空军机关不会同意你们的无理要求.白天我们没进行任何协同研究,根本不知道如何攻击法,怎么进行联合演习？仓促上阵,出了问题你们负得起责任吗？”
“这点你放心,出了问题我们负全责.”
“屁话,飞机都摔了,你负全责管屁用.”
她的脏话一出,争吵立刻升级.
“原来你是个胆小鬼呀！”
“我是胆小鬼,你去找胆大的去,干吗老缠住老娘不放.”夏芝兰飞行不输男儿,吵架也不让须眉,一群男子汉硬是拿她没办法,最后还是放她走了.
架是吵赢了,但到手的军功章却吵飞了.回到部队后,她受到了严厉的批评,主要是批评她不该和兄弟单位领导吵架,更不该爆粗口,有损女飞行员的形象,造成了很不好的影响,但对她坚持原则这一点还是给予了肯定.
玲有个习惯,爱写飞行日记,她在日记中写道：“跟随中队长飞了近两个月,这是千金难买的两个月.我不仅从夏中队手里学到了精湛的飞行技术,宝贵的航行经验,泼辣的工作作风,而且了解了她的内心世界,她是玻璃人,一眼便能看清她的五脏六腑.爱冲动,爱吵架是她的缺点,这个缺点在我眼里,却有几分可爱.我更崇拜夏大姐了.”
一九六三年元月九日,当天下起了罕见的大雪,纷纷扬扬的大雪,绵绵不断地向地面扑来,新都机场变成了银色的世界,跑道好似一条宽阔的银河,通向远方蒙蒙的天际；西山恰似一条银龙,盘卧在机场的西侧；长河宛如一条玉带镶嵌在机场的东边.瑞雪兆丰年,这场大雪必将给老百姓带来一个好的年景,但给新都机场带来的却是一场大空难.
为了提高飞行员在复杂气象条件下的飞行技术,团领导决定抓住这种难得的大雪天气,组织昼间和夜间复杂气象训练.上午是飞行准备,午饭过后开始飞行.下午两点多钟,玲在俞素梅带飞下,驾驶飞机迎着风雪由南向北起飞,飞机刚一离地便被茫茫的飞雪裹住,平时清晰可见的地标地物,都从视野里消失了,飞机好像穿越在科幻小说所描绘的“时间隧道”之中.玲只能在领航员的配合下,严格按仪表指示操纵飞机,用飞行人员的行话讲叫“盲降”.降落时,飞机过了跑道延长线上的近距导航台,信标机响过,高度下降到五十米时,才隐隐约约看到跑道中心延长线上的引道灯.玲沿着引道灯往前飞,并继续下降高度,飞机飞进跑道了仍看不清地面,她只有凭感觉操纵飞机接地.落地后她在心里喊了一句： “真过瘾！”
下午曾小玉、张云等女将也过了一把大雪天飞行的瘾,飞得都不错,全是满分.晚饭时,空勤灶的美食佳肴也堵不住她们的嘴,整个食堂都能听到她们的说笑声.
晚上是夜间复杂气象训练,这是难度最高的飞行训练课目,玲、曾小玉她们这些羽毛未丰的小姐妹还没有资格飞.
晚饭后,飞夜复的老飞们都上了机场,曾小玉等女将回到宿舍后,还在兴致勃勃地大谈雪天飞行的体会,玲却偷偷地溜到了停机坪,上了中队长要飞的4208号飞机.她要观摩中队长夜间复杂气象的飞行,这是她一贯的做法,今晚更不会放过千载难逢的机会.她刚进客舱就被夏芝兰发现了,和以往不同的是,她不仅没表示欢迎,反而大声责问道： “你来干什么,下去！”
“我来看你飞行,怎么不行？”
“这种鬼天气,你来凑什么热闹？找死呀,下去！下去！”玲却磨蹭着不想走.
夏芝兰本就是火爆脾气,见玲还赖着不动,火了：“赵伟刚,你把她给我撵走.”赵伟刚只好连哄带推将她送下飞机.玲下飞机后并没离开停机坪,又悄悄地爬上另一架4213号飞机,肖副大队长飞这架飞机.她的行踪被夏芝兰从舷窗里看到了,顿时火冒三丈,迅即跑下飞机,冒着大雪一阵小跑,冲上了4213号飞机,可是在客舱和驾驶舱里都没有发现玲.肖副大队长奇怪地问道： “都快开飞了,你不在飞机上准备跑来干啥？像掉了魂似的.”
“看到玲了吗？”她急促地问道.
“她又不飞,她来干啥？没见！”
夏芝兰没见到玲有些发毛,心想： “是不是雪大眼花没看清？”但她还是宁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她在客舱内仔细搜寻起来,终于在最后一排座椅后面发现了蹲在地板上的玲.她二话没说,像老鹰抓小鸡一般,拽住玲皮飞行服的毛领就将她往外拖.到了机舱门口,玲还想赖着不下. “你下不下,你要不下我一脚把你踢下去,你别以为我不敢.”
（本刊编辑）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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