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不西沉方面有关毕业论文格式范文 跟日不西沉(连载4)有关毕业论文格式范文

本文是一篇关于日不西沉论文范文,可作为相关选题参考,和写作参考文献。

日不西沉(连载4)

金丙

丽人饭店外一团乱,几名员工挡在一辆面包车前.车里的老头儿涨红着脸大喊:“你们什么意思?我去我女儿房间犯了什么法,你们凭什么拦着!”

员工说:“你拿了蒋姐的钱!”

“她能有几个钱!这些都是我的!你们赶紧滚,有本事去报警,让来评评理!”

“蒋叔,你不能这样,这可都是蒋姐的血汗钱!”

一直站在门里的孙怀敏开口说:“这是我婶婶的帛金,其实也应该给我叔叔.”

老头儿喊:“听见没有,这是我老婆的帛金!”

“你哪个老婆?”一侧传来一个声音,大伙儿都望了过去.孙怀敏的脸色变了变,退到了墙后.

蒋逊说:“把钱放下.”

老头儿怒气冲冲道:“你妈住院,我把棺材本都掏了出来,这钱该归我!”

“你棺材本多少钱?”

“记不清了!”

车里的老头儿五六十岁年纪,戴着一副金边眼镜,穿着灰色西装.贺川已经认出了他,昨天这老头儿还在乐道坞叫卖:“知道曹操墓吗?这个就是从曹操墓里挖出来的……”原来他就是蒋逊那个传说中贪财没人性的爹.

蒋逊冷笑:“你还真是一点脸都不要了!”

老头儿瞪大眼:“你怎么跟我说话的,我是你爸!你当我稀罕这几个臭钱啊!你别忘了,山下的大酒店还是我的,老子有的是钱!”

“我怕你有命等没命花!”蒋逊说,“给我把钱放下!”

老头儿发动面包车,“轰轰”几声,车子启动了.蒋逊挡在车前,老头儿咬咬牙,发了狠,踩下油门.

员工一把将蒋逊拉过来,喊:“蒋姐……”

车子立时冲了出去.

蒋逊甩开员工的手,直奔自己的车.到了车前,她喊:“贺川!”贺川抛过去一串钥匙.没一会儿,车子就往山下飞冲而去.石林闻讯赶回来时,蒋逊的车正和他擦身而过.他喊了两声,那车眨眼就没了踪影.石林把车开上去,问饭店员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饭店员工将事情从头到尾交代了一遍,最后打抱不平道:“那老头儿真不是个东西!老板,你就不该收留他,还让他住在山下的酒店里!”

石林说:“地下室而已.”想了想,还是不放心,他交代了员工几句,转了个方向就追下了山.一路上都没见到蒋老头儿和蒋逊,他又去富霞大酒店问了问,都说没见到那两人.石林沿路一边开车,一边打蒋逊的手机,却迟迟没人接听,到后来对方干脆关了机.石林又把电话打去丽人饭店,让他们见到蒋逊了赶紧给他来个电话.

员工应着:“行行行,我这边要不要叫几个人一起去找蒋姐?

好,老板,你也别太担心,蒋姐拿到钱应该就会回来了.”挂断电话后,员工赶紧找出一串钥匙递给贺川,说:“车子您就开走吧,不用留了.”

贺川接过来:“不怕我跑了?”

员工笑道:“您还没给蒋姐结工钱呢,您要是跑了,蒋姐一定会把您找出来的.”

贺川笑了笑,随口问:“她人丢了?”

员工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是谁,说:“丢不了,老板让我们不用担心.”

“那你们老板自个儿还担心?”

员工叹了口气:“老板说,今天是蒋姐妈妈的头七.”

贺川愣了一下.

面包车脏兮兮的,后挡风玻璃简直可以用来作画.贺川拉开车门,指头上沾了两抹灰,这车也不知道被人弃了多久了.他上了车,打开窗户先通了一会儿风,闲着没事想抽烟,摸出烟盒,还剩三支.他点上烟,低头看了看手刹和挡位,又用脚感受了一下离合器,想起蒋逊在车上教他:“挂一挡,离合器要踩到底,等车抖起来的时候再松手刹.”他笑着哼了一声.抽完烟,雨停了,车里的空气也好了一点,面包车上了路.贺川想开快车,油门踩到底,转弯的时候感觉车轻飘飘的,像是随时都能翻个身.他稳了稳,才拐了几道弯,车子就突然熄了火.他总算知道这车为什么会是一辆弃车了.

贺川下了车,用力把车门砸关上,想让蒋逊过来接自己.他摸出手机才想起来他没记她的号码,眼尾无意中一扫,正扫见不远处停着一辆熟悉的车——白色的SUV.他穿过车道,往对面的小路走.到了车前,他朝里面看了看,没有人.他再打量四周,这才发现自己来过这里.不远处的山头就是浮云台,去那里需要步行,车上不去.

天空像被泼了墨似的.黑夜里的浮云台,朦朦胧胧,似真似幻,孤独地占领着这片夜空.围成圈的看台石椅上坐着一个人.位置正当中,她侧着身,盘着腿,右肘撑在看台的护栏上,脸对着群山.

贺川踩在落叶上,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她也没动静.他坐到她的对面,中间隔着两个人的距离,摸出烟盒,递给她一支烟:“嗯?”蒋逊动了动,先低头看了看烟,再对上贺川的脸,眼神有一瞬间的迷茫.贺川这才发现,她刚才很可能是在睡觉.他摆了一下烟,蒋逊摇头:“不要.”

贺川叼到自己嘴里,也没点.他坐下,一只脚踩到石椅上,手肘搭着膝盖,懒洋洋地靠着护栏,笑道:“怎么,钱没拿回来,想跳崖?”

蒋逊说:“我的命就值那么一点?”

“那坐在这儿干嘛呢?”

蒋逊说:“听.”

“嗯?”贺川不解.

蒋逊指了指凌空:“听呢.”

贺川问:“听什么?”

“你听不见?”

贺川说:“你装神弄鬼呢?”

蒋逊笑出声:“你心太浮,把烟拿下来.”

贺川无所事事,不介意配合她装神弄鬼.他拿下叼在嘴里的烟,盯着蒋逊看.

蒋逊问:“看什么?”

贺川说:“没看,在听.”

“听见了吗?”

“听见了.”

“听见什么了?”

“你在说话.”

蒋逊无语,过了一会儿又问:“听见了吗?”

贺川说:“听见了.”

“听见什么了?”

万籁俱寂,山风缓行.

他听见呜呜咽咽的声音,从深渊中传来,风在如泣如诉.他听见沙沙声划过,那是树叶在敲打着.

他还听见了浅浅的呼吸声.

贺川说:“我知道了.”

蒋逊:“嗯?”“你喜欢耳朵.”

听人声,听泉,听瀑布,听唱山.你要是早出门一小时,还能听见敲钟,唱偈.

贺川说:“你还没睡醒.”

“什么?”

因为你的语气就像那天清晨六点的.

原来的那天六点,她是这样的神态.贺川没答,笑出声,又把烟叼上:“说我心太浮,那你刚刚在饭店呢?”

蒋逊说:“所以我才来这里净化心灵啊.”

“你的心很脏吗?”

蒋逊低头想了想,说:“不太干净.”

贺川说:“也是,一天四百你也敢要.”

“是你开的价.”

“是你给我下的套.”

“你活该.”

“我活着是挺应该的.”

蒋逊冷哼出声,扭头看风景.四周黑漆漆的,只能看见附近的几棵树.贺川摸出打火机,低头点火的时候,看见蒋逊的手臂上那块被风吹起的黑纱,第一次没打着火.

蒋逊问:“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贺川说:“借了饭店的面包车,在前面抛锚了,刚好看见你的车停在附近.”

蒋逊似笑非笑:“面包车?”

贺川叼着烟,拿着打火机,抬眸看了一眼她坏笑的脸,跟着笑出声,把打火机收回去,问:“有打火机吗?”

“你不是有吗?”

“坏了.”

“我看看.”

贺川把打火机递给她.蒋逊一下子就打着了,看向他:“好了.”

贺川靠过去:“帮我点上.”蒋逊没动.贺川抓住她的手腕,一把拉近,看着她说,“打火.”蒋逊按了下去,“哗”一下,火苗腾起.

山风徐徐地吹,几丝长发吹到了跟前,若有似无地碰着贺川的脸.贺川一只手握着蒋逊的手腕,另一只手弯了弯,护着火苗.他的拇指碰到了她的手背,触感细滑柔软.他吸了一口,烟头缩了一下,火苗灭了,头顶传来一句:“好了.”贺川笑笑,松开她,眯着眼吐出一口烟.

蒋逊把打火机扔还给他,贺川接住,放进兜里,随口问:“钱拿回来了?”

“拿回来了.”蒋逊从右边拿出一个牛皮纸袋.

贺川说:“都在这儿?”

蒋逊说:“没.”

“嗯?”

“少了一千二.”

“你爸拿了?”

“他没那个时间藏钱.”蒋逊冷笑,问道,“要回去了吗?我先送你.”

“怎么?”

蒋逊说:“我要去抓贼.”她走下浮云台,远远看见路边停了一辆面包车,“那辆车不能搁这里.”

贺川说:“你开回去?”

“你就这么搁着?”

“怎么,我还得负责啊?我还没计较你们坑人呢!”

蒋逊说:“讲清楚,车不是你开出来的吗,开出来的时候不是好好的?”

贺川说:“你不准备抓贼了?”

蒋逊收住话,上了车.蒋逊调头就往贺川住的别墅方向开.开到半道上,贺川的手机响了.阿崇激动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你在哪儿呢,小心眼子有没有跟你在一起?”

贺川用眼角扫了一下蒋逊,没见异常,说:“嗯,怎么了?”

阿崇喊:“我打她电话关机.我现在在丽人饭店呢,你们过来接我.”

贺川笑道:“不是说美女会送你回来吗?”

阿崇也不怕丢脸:“我刚请美女吃了饭,她的男朋友就找来了.”

贺川说:“本事看长啊!”

“我是乐善好施!”

不用贺川多说,蒋逊已经调头往丽人饭店开去.不多时,车子就到了丽人饭店外.阿崇早早地站在观景台吹风,见车过来了,挥着手喊:“这里,这里!”

刚下过雨,地面潮湿泥泞,气温又低,周围没有其他游客.贺川摇下车窗,朝外喊:“过来!还要我去接你啊?”阿崇赶紧跑了过来.

蒋逊手搭着窗户,随意扫了一眼外后视镜,突然眼睛瞪了一下,打开车门,下了车.

几十米外,孙怀敏看到突然出现的蒋逊,面色一变,下意识地就往后退.她刚才出去找徐泾松,想让他送自己回去,可是找了一个小时,根本就不见人.她冷得直哆嗦,实在耗不下去,只能无功而返.

谁知刚走到这里,就见到了失踪了数小时的蒋逊.孙怀敏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姐……”

蒋逊在她面前站定,开门见山地说:“钱呢?”

“什么钱?”

“装蒜?”

孙怀敏缓了一下,挺起胸膛:“我不明白,什么钱?”

蒋逊笑道:“那老头儿怎么会知道我带着钱?”

孙怀敏说:“你到底在说什么,我一点儿也不明白.”

蒋逊说:“你和孙柔进过我的房间,看到了我放在床头柜上的牛皮袋,这牛皮袋你在杂货店里也看到过.”那天孙怀敏来杂货店找她,她正在数钱,柜台边上放了一个牛皮纸袋.

孙怀敏知道那是帛金,于是故意找来蒋老头儿.

蒋逊说:“其他的账我不跟你算,把钱拿出来.”

孙怀敏说:“你别冤枉人!”

蒋逊笑道:“孙怀敏,我以为你只是有点蠢、有点没脸没皮,没想到你是太蠢、太没脸没皮.”

孙怀敏恼羞成怒:“蒋逊,你别太过分!”

“怎么不叫我姐姐了?”

“有你这样当姐姐的吗?连自己的妹夫都勾引?明知道徐泾松是我的男朋友,还成天勾着他!”她到处都找不到徐泾松,这两天在堂兄妹面前也丢尽了脸,本就憋了一肚子气,这会儿索性破罐子破摔,讥笑道,“你配让我叫你姐吗?我跟你们蒋家有半毛钱关系?我是给你脸才喊你一声‘姐’的!”

蒋逊笑道:“你总算说出来了.什么姐姐妹妹的,你不是因为徐泾松认识我才管我叫姐的?不是因为徐泾松喜欢我,所以才故意跟我亲亲热热的?不是因为徐泾松想见我,你才有借口找他的?”

孙怀敏大喊:“你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不要脸的东西!”

阿崇被孙怀敏尖锐的喊声吓了一跳,撞撞贺川的胳膊,问:“要不要劝架?”

贺川此时已经下了车,闻言,斜眼看着他:“你该补补脑了.”

“她们在人家大门口吵起来也不好看啊!”

贺川笑笑:“好不好看关你什么事?”

那边蒋逊语气平和:“我不要脸,我有你不要脸吗?”

孙怀敏两眼通红:“你不过就是个万人枕的,还当自己是什么贞洁烈女,那些跟你相亲的都看不上你!”

蒋逊说:“你倒是帮我找了个三十七岁看得上我的?我不跟你废话,把钱拿出来.”

“怎么,被我说中了,不敢让我继续说了?张嘴闭嘴就是钱,你果然是你爸的种!你这种女人有什么好的,徐泾松是瞎了眼才看上你.你不如开个价,陪他睡上一晚,要多少就给你多少!”

蒋逊问:“你陪睡一晚,拿多少?”

孙怀敏一愣,脸红脖子粗地喊:“!”

“我贱不过你!”蒋逊逼近她,“拿不拿出来?”

两人近了,孙怀敏这才看清她的脸色,阴沉沉的,像今天下午乌泱泱的云.她怒不可遏,却对昨天发生的事心有余悸,往后退了几步,说:“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拿!”

蒋逊失去耐性,拽着她就往车子走去.孙怀敏喊:“你要干什么,你放开我!”她想起蒋逊开车撞她时的样子,心慌道,“姐……姐你要干什么!”

蒋逊说:“你姓孙,别跟我攀亲戚.”

“你要是敢动我,你对得起我妈吗!怎么说她也做过你两年婶婶!”

蒋逊说:“放心,我不会像对你二姐那样对你,也不会动你一根手指头!我是看在你妈的面子上才给你脸的,就看你要不要了.”她给孙怀敏最后一次机会,“把钱交出来.”

孙怀敏又惧又愤地喊:“我没拿你的钱,什么都没拿!”

“砰”的一声,蒋逊把她摔进车里,拉开车门,跨进驾驶座,立刻发动汽车.一切都在眨眼间发生,车子很快飞驰而去.

阿崇眨巴着眼睛:“她把我们给丢下了?”

贺川说:“搬把椅子过来,陪你乘一会儿凉.”

谁都不知道蒋逊要去做什么,两人索性就等在原地.

阿崇说:“她也太没职业道德了,怎么说我们俩也是她的顾客.

哎,对了,不是说去村长家了吗?问出点儿什么了吗?”

“没.”

“什么都没有?不是说王云山在这里出生,还曾经回来过一次吗?”

“他又不是什么名人,谁会记得他啊?”

贺川想起今天中午的收获,村长翻着《地方志》说:“1938年,住在232号别墅的是一个江苏来的王姓富商,他带着五个姨太太一起过来,当时是和日本人开会.可没过两天就出了事.你说1938年出生在别墅里的那个孩子,应该就是五姨太生的,但这里没有其他的详细记载.”

王云山曾跟他的徒弟说过,他1938年出生在明霞山,出生当本人攻进门前栽着三棵黑松的别墅里.事后他被游山的村民捡走,数年后才得以和亲生父母团聚.待他将来退了休,他会回到母亲的故乡安享晚年.

王云山今年七十七岁,已退休多年,要找到他,犹如大海捞针.

但他必须要找到他,拿到他想要的东西.

观景台寒风习习,没浮云台风大,坐久了,却也冷得让人受不了.阿崇裹紧外套,正要说话,突然听见车子“轰轰”的声音.抬头看去,一辆白色SUV直冲而来,速度快得让人心惊.到了近处,轮胎划了一道漂亮的弧度,车子稳稳地停在了停车位里.

贺川起身朝那边走去.

车门打开,孙怀敏弯着腰下了车,踉踉跄跄地走了几步,腿直打颤,捂住嘴“哇”了一下,秽物从指缝间滴滴答答地流到了地上.手边没个支撑物,她有些顶不住了,膝盖一弯,便跪到了地上.她的脸几乎贴着地,呕吐声不断,没一会儿面前一摊全是黑黑黄黄的“稀粥”.

阿崇侧过身,忍不住“哇”了一下.

蒋逊没下车,数着手中的钱,一张一张数得熟练.数完了,十二张,一张没少,她朝他们扬了扬下巴:“上来,送你们回去!”

贺川越过又酸又臭的孙怀敏,笑着坐到了副驾驶座上,阿崇赶紧跟了上去.坐稳发动车子后,阿崇胃里一阵阵恶心,忍不住说:“你到底对那女的做了什么?哇……”

蒋逊嫌弃地说:“别吐车上.”

贺川问:“玩了飞车?”

蒋逊说:“啊.”

“她就没跳车?”

“她惜命.”

贺川问:“不会抢方向盘?”

蒋逊拿眼角瞟了他一下:“你以为谁都像你啊?”

贺川笑出声,过了一会儿说:“小孩子过家家.”

蒋逊冷哼一声:“你高看了她的胆子.”

“你什么胆子?”

“比她大.”

“也就跟她比.”

“那阿虫呢?”

阿崇的恶心感刚刚好了一点,说:“小心我吐你车上啊!”

蒋逊说:“我能把你甩出窗外.”

贺川笑笑,对阿崇说:“这你得相信.”阿崇不甘地嘀咕了一声.

蒋逊冷冷地说:“说什么呢,又是小心眼子?”阿崇瞪大眼,缩了缩头.

贺川转着手机,脸上带着笑:“怎么,不够形象?”

蒋逊笑道:“也挺配你的.”

贺川意味深长地说:“是挺配我的.”蒋逊转了个方向,没回应.

天上有东西飘落下来,似雨非雨,更像绒絮,落进车灯光里,绒絮清晰起来.贺川说:“下雪了.”

蒋逊道:“天气预报说会下个两三天.”看白天只是下雨,她还以为是天气预报有误.

阿崇抱怨道:“不会吧,那这几天不就没得玩了?”

蒋逊说:“真想着玩,就不该冬天过来,夏天这里才最好玩.”

阿崇说:“那这么多游客,过来不是玩的?”

“是你没见过夏天的游客.”蒋逊开得不紧不慢,说,“现在游客是挺多的,大部分都只玩一两天,最多三天,在这里住一两晚.”

阿崇问:“上次见到的那个白夫人不还在这儿过年吗?”

“她情况特殊.”

“那上回一起乘车的那两家人呢?”

“那是小老百姓难得享受享受.”蒋逊说,“你们这样的,倒是不多见.”

贺川侧了一下头:“我们什么样?”

蒋逊说:“来找祖宗.”

贺川瞟向她,笑出声.阿崇喷了:“啥?找祖宗?”

蒋逊挺认真:“是呀.”侧头抬了抬下巴,“他说的.”

阿崇扒着副驾驶座的椅背,凑着贺川的后脑勺喊:“你什么时候认王云山是祖宗了?”

贺川笑道:“他要是派得上用场,我可以管他叫大爷.”

阿崇说:“你倒是没吃亏啊,他本来就是个老大爷.”

三人一路侃到别墅.下车的时候,贺川像是想到什么,扶着车门说:“明天带几包烟.”

蒋逊问:“1916?”

“你还有其他像样的烟?”

蒋逊说:“没.”

贺川准备走了,又听到一句:“什么像样的烟都没了.”

贺川顿了一会儿,问:“还剩什么?”

蒋逊笑道:“还剩两包红双喜,一包七块五.”

贺川甩关上车门走了.

蒋逊好心情地回到丽人饭店,进了房间刚准备洗澡,石林就过来了.

蒋逊穿上外套,指了指凳子:“你坐.”

石林脸色不佳:“我找了你一晚上,你就不知道回个电话?”

蒋逊摸出手机看了一眼:“呀,没电,关机了.”

石林拧了下眉,有点无奈:“孙怀敏刚才在大门口趴倒了,哭得连气都喘不过来,找不到徐泾松,我让人把她送医院去了.”

蒋逊随口问:“没事儿吧?”

“死不了,就是吐了一身,像从粪坑里捞出来的.”

蒋逊笑道:“你也挺损的.”像是想起什么,她又说,“对了,面包车被我的客人借出去,在浮云台那边抛锚了.”

石林说:“知道了,我明天去看看.你早点睡.”

蒋逊洗完澡,关灯上床,躺了半天睡不着,又打开小夜灯,把床头柜上的牛皮纸袋拿过来,倒出里面的钱一张张地数.数完了,她又把手头的存款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数目很小,还不够当嫁妆的.蒋逊把钱收好,正打算睡觉,突然听见有人敲了两下门:“蒋小姐,你睡了吗?”蒋逊看了一眼时间,都过了十二点了.她打开门,门外站着的是王潇的表姐.蒋逊诧异:“找我有事?”

王潇表姐说:“不好意思,这么晚还打扰你,我是想问问,你今天有没有见到过王潇?”

蒋逊说:“没有.”王潇的表姐犹豫着,不说话,也没离开.蒋逊问:“她不见了?”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也不是,王潇说今天想去探险,我中午不舒服,就没答应她,现在都过了十二点了……”

“她一个人去的?”

王潇的表姐迟疑道:“也不是一个人……”

她话说得藏头藏尾的,显然有隐情,不想告诉蒋逊.蒋逊只好说:“让你们的父母也去找找吧,实在不行我让我朋友帮帮忙.”

王潇的表姐敷衍地点点头.

探险?蒋逊不知该说什么好,自己分明一早提醒过她.

蒋逊这段时间睡眠极浅,这晚也同样.早晨醒来,她脑子有一刻放空,待了一会儿才下床穿拖鞋,用冷水洗了把脸,换上衣服后才去拉窗帘.这一拉,才发现世界变了个样.

漫山的白,没有多余的颜色,没有一丝杂质,起起伏伏地连绵着.风中夹杂着雪粒,一眼望不到尽头.她像是突然闯进了一个冰雪世界,期待着三头麋鹿驾着雪橇车从远处驶来.蒋逊呼吸了一下新鲜空气,跑进房里,脱下身上的衣服,从衣柜里拿出一件白色羽绒衣换上,又把那件黑色羽绒衣上的黑纱摘了下来,叠着放进了包包夹层里.

地上积了厚厚的雪,路边的树枝上也都覆着一层白霜,雪花铺天盖地,像是要淹没了这座山.到了别墅外,蒋逊按了几下喇叭.没过多久,远远就见到一个脑袋从二楼窗户探出,喊:“蒋小姐,你先过来!”蒋逊摇下车窗,只见阿崇站在窗户后头,裹着棉被冲她招手.阿崇喊,“雪太大了,你先进来坐一会儿,等雪小了咱们再走.”

蒋逊熄火下车,紧了紧围巾走过去.到了别墅门口,她使劲儿跺了跺脚,落下一地的雪粒.正抬手准备敲门,门就从里面打开了.贺川穿着深棕色的睡袍,半露着胸口,脚踩着一双凉拖,将她上下扫了一眼,说:“进来.”

壁炉里生着火,客厅里弥漫着淡淡的果木清香.没开灯,火光照着屋子.贺川说:“随便坐.”

蒋逊身上有雪,于是靠近壁炉站着,说:“我先烘一烘.”

贺川问:“早饭吃了?”

“吃了.”他坐在沙发上,腿大叉开着,两条小腿肌肉结实.蒋逊看了一眼,抬起手烤火.

贺川问:“路上好走吗?”

蒋逊说:“还行,路上都是积雪,晚一点景区会派人来铲雪.”

“下了雪有什么地方可去的?”

蒋逊想了想:“灵泉吧,那里海拔更高,看雪景特别美.”

“比浮云台好?”

“浮云台是四面凌空,视野开阔.灵泉位置高,雪景壮观,感受不一样.”

贺川说:“那待会儿就去灵泉.”说完瞟了一眼蒋逊.

蒋逊站在壁炉边,穿着一件白色短款羽绒衣,脖子上系着浅灰色棉围巾,小脸被烘得红红的.她的长发上沾着一点一点的白色雪粒,雪粒正渐渐消失.

贺川问:“你就这么站着?”

蒋逊烘得差不多了,走过去,坐到旁边的单人沙发上.贺川扫了一眼,见她今天不光换了衣服,还换了鞋,是双白色球鞋,显得挺有精神.

蒋逊扔了一样东西过去,落在贺川的旁边,是一包1916.

贺川拿起来:“不是说没了吗?”

“我没了,丽人饭店还有啊.”

贺川看了她一眼:“就一包?”

“就剩一包了,这烟平时没人买.”顿了顿,她说,“一百.”

贺川笑出声:“待会儿给你.”

过了一会儿,他起身朝厨房走去.蒋逊以为他是去拿钱.没多久贺川就回来了,拎着一个塑料袋放在蒋逊跟前,说:“帮忙削皮.”

塑料袋里是还未削皮的荸荠,七元一斤的.

蒋逊看向贺川:“这似乎不在我的服务范围之内.”

贺川似笑非笑:“你什么服务范围?”

“野导还要包干家务活?”

贺川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野导还卖烟?”他松了手,塑料袋落到蒋逊的腿上,“你吃了早饭,我可没吃.”

蒋逊揪着塑料袋,过了一会儿说:“这又不填肚子.”

贺川坐回沙发上,说:“又不是进你的肚子.厨房有米,你去煮?”

“可以啊.”

“我光吃白饭?”

蒋逊说:“有饭吃不比吃这个强?”

贺川笑道:“行啊,这样,你去煮饭,再把这个削了,我当菜.”蒋逊一脸无语地看着他.

贺川又说:“怎么,还是你想跑一趟帮我打包吃的?这就在你的服务范围内了?”过了一会儿他又说,“你要是能变出其他菜来,我来削皮喂你.”

“那你削吧.”蒋逊说.

贺川抬眸看向她,蒋逊站起来,把塑料袋拎到贺川跟前,笑道:“我马上去变,你削皮吧.”说完,她进了厨房,一会儿出来的时候,手上拿了一把铲子.开了门,风雪直往屋子里灌,蒋逊走了出去.

别墅周围是竹林,苍翠茂密,此刻半白半绿,轻轻一晃,积雪就簌簌地往下掉.蒋逊弯着腰,观察着竹子边上的地.她踩在积雪上,用脚扫开跟前的雪,过一会儿就换一个地方.长发落下来,她抬手挽到了耳后.

她穿着一身白,走在其中,淡得像雪地里幻化出来的妖,越走越远,只剩下一尾衣角.贺川抽着烟,站在窗边,眯眼看着远处那抹将要消失的白.错开眼时,眼前只余一点点的黑,视线模糊不清——看白色看得太久了.他把烟盒塞进口袋里,叼着烟,穿着睡袍,踩着拖鞋,走了出去.

蒋逊把围巾扯高了一点,遮住了嘴,两只手往衣袖里缩,低头专心地寻找.突然,她眼睛一亮,蹲了下来.后面传来一道声音:“怎么,祭拜土地公?”

蒋逊转过头.贺川敞着胸口,露出小腿和脚,清凉地踩在雪地上,嘴里叼着烟,手插在口袋里,眼睛微微眯着,勾着笑,一脸闲适的模样,像是夏日的清晨出来散步.

蒋逊的声音闷在围巾里:“是啊,你要拜一拜吗?”

贺川走近她,居高临下:“挖什么?泥鳅?”

蒋逊说:“笋.”

“笋?”

“冬天有冬笋.”

“这里能有?”

“怎么不能!”

蒋逊转过头,用铲子往下面刨土.铲子不够专业,今天的土又像是冻住了似的,蒋逊刨得有点吃力.贺川慢悠悠地抽着烟,冷眼看着她.她个子不算矮,却比他矮太多,一蹲下来,更显得小,屁股又圆又翘,绷得紧紧的.她侧脸专注,睫毛浓密,鼻子挺俏,呼出薄薄的雾气,嘴角抿着,渐渐扬起一点.这变化很细微,不仔细看,根本难以察觉.

就在这时,她突然侧过脸,仰起头,捧起手里的东西,挑衅地一笑:“这不就是了,漫山都是.”她白皙的手沾了几星泥土,胖胖的冬笋正躺在她的手心.

长长的烟灰被风吹落,烫了贺川的手背.他“嗯”了一声,轻弹了一下,问:“还有?”

“有.”蒋逊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脚踝,往另一株竹子走去.

贺川跟在她身后,她在前面开路,留下小小的脚印,他踩在边上,留下了她的脚印,“沙沙”声一前一后,是除了风雪之外,这片竹林里唯一的声音.

蒋逊站定,用脚扫了扫雪,再次蹲了下来.贺川也跟着蹲下,看了一眼,说:“什么都没有.”

蒋逊说:“你要是能看见什么,我就不挖了.”

“怎么?”

“露了尖的笋都不好,没露的才好.”

贺川问:“你怎么知道这里有?”

蒋逊指了指前面的小土包:“这块拱起来了,周围还有裂痕,里面一定有.”

“这样的就一定有笋?”

“也得看看裂痕的样子,要呈放射状才行.如果只是单一的线条,里面不一定有.”

贺川懂了,看着她挖,也不帮忙.蒋逊一铲一铲下去,半张脸缩在围巾里,两只手捏着铲柄用力,小声地喘着气,带着点儿哼哼声,弱弱的.贺川吸了口烟:“你挺懂这个.”

蒋逊小喘着气说:“我在这里长大的,小时候满山跑.”

“整座山都跑遍了?”

“明霞山都跑遍了.”

“爬过树吗?”

“爬过.”

“掏鸟蛋?”

“嗯.”

“抓鱼?”

“嗯.”

“还做过什么?”

“挖笋.”

贺川笑了笑.

蒋逊捧起刚挖出来的冬笋,问:“够吃了吗?”她的眼睛亮得像雪地的银光,半张脸还闷在围巾里,手上又沾了几星泥,黑白交错,极其刺眼.

贺川没答,吐了一口烟圈,正朝着她的脸,蒋逊没避.他问:“冷吗?”

“不冷.”蒋逊扫了一眼贺川,他站了这么久,头发上和睡袍上已经落了一层雪,半裸着的胸膛肌肉贲张,“你看起来比较冷.”

贺川笑出声:“我不冷——我热.”

他热……他语气自然,再正经不过,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事.

如果他的眼睛没那么专注地盯着她,笑得没这么痞,蒋逊真会相信他热.蒋逊说:“你体质挺奇葩的.”

贺川夹了夹手中的,看了她一会儿,说:“是啊,你说为什么?”

“我早说过你有病啊.”

“你没说过我什么病.”贺川夹着烟指了她一下,“现在说说?”

蒋逊道:“难说.”

贺川说:“那你说,有治没治?”

“也难说.”

“你说了等于没说.”

“所以说你有病啊,问我!”

贺川笑笑:“你也挺奇葩的.”

她没脸红,似乎也没窘迫,真不像个女人.但一切又在预料之中,贺川没感觉失望,却有一种徒手抓水的感觉.抓住了沁凉的水,期待喝上一口,可抓上来时手心却是空的.方法不对而已,他知道,但无所谓.蒋逊拿着两棵笋站起来,打算往回走.贺川叫住她:“回来.”蒋逊转过身,贺川又指指小土包,“还没挖完.”

蒋逊问:“还不够?”

贺川说:“你当喂你呢?”

蒋逊看了看四周,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贺川叫她:“这里还有.”

蒋逊回道:“同一个地方挖一棵就好.”

贺川问:“为什么?”

蒋逊说:“会被人发现.”

贺川不解,蒋逊指指小土包边上的那棵竹子,说:“竹子上做了记号,这里有主.”

贺川往竹身上看,仔细辨认着,果然看见上面用刀划出了记号,问:“怎么写了个‘三’?”

蒋逊说:“这是大小年的记号,大年出笋多,小年少.”

贺川又看了一会儿,才朝着蒋逊走去:“走吧,继续挖.”

又找到两棵,仍是蒋逊蹲着挖笋,贺川靠在竹子上看她忙.等她挖出来准备转移阵地时,贺川说:“你看我们这样像什么?”

蒋逊问:“像什么?”

贺川走近她,弯下腰,接过她手里的冬笋,低声说:“打一炮,换个地方.”

蒋逊拿上另外两棵笋,笑着起身:“这么多……你打得动吗?”

说完,她转身回去了.

贺川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看她细腿小脚走出几十米,才笑了一声跟上去,几步就超过了她.他没回头,只说:“蒋逊,再撩我第三次试试.”

——未完待续——

叮叮叮,有奖问答正式开始啦!大家看到贺川的早饭,有没有觉得贺川这个人特别好养活啊!所以这期的问题来啦!

问题:贺川的早饭是什么?

答题方式:1.拍下此连载页并带#日不西沉#的话题,加上答案;2.新浪微博关注并@两棵_小白杨 @金丙 发布微博即可;3.连载3和连载4的读者将在连载6(11B)中公布,读者将获得单行本《日不西沉》1本.

日不西沉论文范文结:

关于本文可作为相关专业日不西沉论文写作研究的大学硕士与本科毕业论文日不西沉论文开题报告范文和职称论文参考文献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