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我下楼专升本毕业论文范文 跟抱着我下楼类毕业论文格式模板范文

本论文是一篇免费优秀的关于抱着我下楼论文范文资料,可用于相关论文写作参考。

抱着我下楼

周一

听陈泗说出那三个字,邬青感觉像游戏超级玛丽的小矮人一样,咚、咚、咚,跳起来,次第顶撞了一下自己,再落下来,转眼被小乌龟吃掉,静候在原地.游戏结束,需重新开始.

沉默过后,邬青还回他一个字.

这个字,让陈泗犹如小矮人得到指令一样,一下子从沙发上弹起来,对着屁股口袋,插了两插,才把手机插进去.

吃罢早饭,陈泗往后一挪屁股,身子一扬,背靠在沙发上,浏览微信.眼睛盯在手机上,余光却贼溜溜地踅摸邬青.邬青每天上班前收拾完厨房,又忙着收拾丫丫.走出厨房,邬青先把挎包挂在肩上,再提起丫丫的书包,站在洗手间对面,等丫丫从洗手间出来,好送她去上学.这个空档儿,刷屏的陈泗,上眼皮一抬,啪嗒落下,左右一撒目,甩出了三个字:离婚吧.

邬青背对着陈泗,三个字飘过来后,过了一会儿,她才歪一下头,照着他的花格上衣,吐出一个字:行.

脆生生的一个字,驱走了陈泗贼溜溜的目光.他插好手机,走到门口,边开门边说,那咱去民政局.

丫丫还没出来哩,不就去办个手续吗?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邬青这次连头都没歪,接过话茬,去民政局前,我提个条件.

提条件?这回轮着陈泗像被小矮人顶撞了一样,但明显没有像邬青受到顶撞时那么的冷静.门开了半开,又一把关上,仿佛被一针刺破的气球,眨眼瘪了下来——这是要狮子大张口!张吧,你张掉下巴,也白张.反正没车没存款,房子是公家的;要女儿,巴不得,省得带个拖油瓶.

你说.

结婚时你把我抱上楼,既然过不下去了,你要再把我抱下去.

没问题.陈泗说出来的还是三个字,轻飘飘的.

这一周,你要一直抱我下楼.邬青紧跟着补充,今儿周一 5 月 9 号,到周五 1 3 号,下楼,直接去民政局.

一个月也不是个事儿,只要答应办手续.陈泗心里说.可说出口的还是那仨字,没问题.

谈妥了条件,丫丫也从洗手间出来了.

妈妈脚不得劲儿,得让爸爸抱着下楼,丫丫得

自个儿下楼.邬青边说边把书包背在女儿身后.书包里也就几本画书,一只铅笔盒,不到一公斤.

六岁的女儿只要不想上幼儿园,就赖床.这几天,哄着起床后,再哄着抱下楼.

丫丫小嘴噘得老高,等爸爸像抱自己那样,真把妈妈抱起来时,又稀奇又兴奋,爸爸抱妈妈喽,爸爸抱妈妈喽.

纺织厂下岗不久,在同学陈泗的引荐下,邬青到他的单位上班.这是家新成立的事业单位,除了从别的单位调来一部分,计划通过招考再招一些,那时进机关已开始实行考试.报到后,陈泗说,你办公室里先干着,考试后同样成绩,肯定先考虑你.

办公室工作不轻省,也不是多劳累,主要是协助办公室主任陈泗,听听电话,记记通知,写写汇报、总结什么的,比起别的科室要早来晚走.所以,陈泗特别提醒,这是个靠点熬人的差事,你靠得住吗?邬青说,婆婆替我带孩子,早来晚走,靠得住.

工作目标明确,还有老同学罩着,顺风顺水地

干就是了.谁知道不到半年工夫,还没等到考试,单位就传开了:趁着早来晚走,两人黏黏糊糊……

毕竟,一个已为人父,一个已为人母.

自打邬青进了办公室,陈泗喘气比原来匀和

多了.起码,得空可以观察窗外的蜘蛛网——在与相邻楼房的墙角之间,一天比一天织得大……至于邬青胸凸臀翘,直到两人成为单位的谈资,他才注意.

去头头办公室,陈泗呈上材料,转身欲离开时,头头不咸不淡地开了腔,老话说,树不动,风不响,你自己心里要有数.

作为下属,陈泗支使起来得心应手.现单位成立后,头头调过来还干一把手,把他也调了过来,当办公室主任.按“三定”方案,班子副职还差一个.头头话里带话,曾暗示过他,那一个,你是首选.

陈泗能没数?

风呼呼地刮,树确实不曾动过.问题是,天知道你动没动过?如何解释?

邬青每天一到办公室,先提水,后收拾办公桌,接着扫地,忙完这一切,才匆匆赶到的陈泗大多时候还没吃早餐.在大门口的小吃部里,邬青为他捎回几个蒸包或粽子.平常,邬青拟好总结、汇报,等陈泗审阅后,邬青凑到跟前,两人脑袋几乎挨着脑袋,边商量边修改.邬青的长发那时没有盘起,陈泗说着这儿那儿需要改,随着她一点头一点头,长发飘落下来,发梢扫过他的脸.这时他会立马抬起头来,挺挺腰.如果是下午,到下班了还改不完,加班是免不了的,但在晚上十点前,陈泗一定让她先回家,避免旁人说东道西.

怕着怕着,狼来了.狼,真的来了.

邬青被抱之前,她摘下带有 V 字标志的单肩挎包,抱出门后,将包搁在怀里,左手攥住挎带,伸右手锁好门,任陈泗抱着下楼.

他们家住中单元 202 室,从门口到二楼与一楼的转角处,九级台阶.俩人阶时,丫丫已在转角处等着了,看景似的看着爸爸抱妈妈下楼.

咕咚——咕咚——

左侧墙壁,右侧楼梯扶手.下到第台阶,陈泗毫不犹豫地转脸向左.脸对着脸,喘气声彼此都听得清晰,可谁也不吱声,别别扭扭的,只有面向墙壁.

出门前,陈泗随手拾起邬青,要散伙的买卖了,还抱什么抱?好在天儿不算热,充其量象征性地应付一下,抱出门而已.

这里的天气四季分明,谷雨过后,满大街还都长袖紧束,立夏以后,就遍地短袖了.

一出门,陈泗就打算把邬青放下来,可她把挎包放在胸前,锁好门,顺势搂住他的脖子.放下来已不可能,面向墙壁的同时,陈泗不得不向上托一托邬青,为的是把她抱牢稳,后面毕竟还有二十多级台阶.这一托,掂出了邬青的重量,比当初抱她上楼的时候轻了不少.从那以后,陈泗还没有再抱过她.

咕咚——咕咚——

一双脚承重两个人,阶的脚步,难免沉稳而又凝重.

从二楼到一楼底,一共三十级台阶,到 101 室门口是十八级.

走下第一个九级台阶的最后一级,便是转角处了.顺着墙面,陈泗发现了转角处的蜘蛛网,跟办公室外面的一样,是那种车轮式的,小半圈小半圈地织在一起,像极了半个树墩的年轮.网中间两只蜘蛛,摞在一起,正忘情交欢.光留意办公室外面的蜘蛛网了,这儿的还真没在意.

物业派一老太太打扫卫生,每周一次.与其说从六楼往下扫,不如说是直接往下掘,没好气似的.廉租房房间布局密,楼道空间狭小,本来光线不足,一扫,乌烟瘴气不说,谁下楼都跟腾云驾雾一般,除了退回房间,躲是没法躲的.至于楼梯扶手上灰尘有多厚,墙上覆盖了多少层“牛皮癣”,好像不属于她的职责范围,更别说清理蜘蛛网了.

两墙角之间是推拉式窗户,两扇重叠在一起.还有几天才立夏,风柔柔地吹过纱窗,一股浓浓的大蒜味,迅速弥漫开来.看到蜘蛛网,陈泗刚正过脸来.所幸走过最后一级,拐过弯,可以背对着窗口,直奔下一个九级台阶了,但他还是再次扭脸面向墙壁——他厌恶邬青满嘴的大蒜味.

咕咚——咕咚——

邋遢女人.拐过弯,边阶,陈泗边抱怨,莫非婚后的女人都这德行?

婚礼那天,陈泗抱邬青上楼,仕女一样的发髻,前边高绾成扇形,后面一丝不乱地拢在一起.伴着阵阵脂粉香,陈泗旁若无人地向脸蛋亲吻着、吸吮着……哪管后面跟着起哄的同学,从一楼一直吻进屋.可眼眉前儿,唉.出门前,图省事,邬青随手一挽,拿发卡直接将长发别在头上,宛如一个粗大的问号.陈泗瞥了一眼,叹口气,停住抱怨,琢磨蜘蛛.

雌蜘蛛的是俩并排的小孔,交配时,雄蜘蛛通过两根铅笔状的器官完事后,狡猾地还留了一手,将其中一根“铅笔”舍在对方体内,堵死小孔,防止同性与配偶交配.剩下的一根,却不耽误再与别的异配.但夫妻蜘蛛不轻易交配第二次,另一根“铅笔”是留给情人的……想到从网上看到的这些,陈泗觉得,自己有点像蜘蛛.这念头也只是一闪,又觉得自己不是——跟邬青重组家庭,不说是错误,也是逼上梁山.得离,必须离.

陈泗的一声叹息,虽然很轻,但近在咫尺,邬青能不察觉?察觉男人有异样,远的不说,比如上周六晚上,他回家时差不多快零点了.周日,邬青洗他的花格衬衣,都隔一宿了,杏仁蜜味还那么冲,浓得熏人.

那次也是加班,领导翌日一上班要看汇报.不知不觉,又到夜里十点了,还没完活.陈泗说,剩下的我自己处理,你先走.邬青却坚持到完稿.等陈泗把材料放到领导办公桌上,回到办公室,早已过凌晨一点.

让值班车送咱,他说,快走.

咱俩的事儿已传成真的了,婆婆全家人都支持与我离婚.邬青没头没脑地说道.

我也一样.既然邬青不着急走,干脆,陈泗也亮出了底牌.

彼此传达给对方的意思显而易见,要不,都这个点了,不会谁家也不打个电话问问.

陈泗所说的“一样”与邬青的不同,坚持与他离婚的是岳父一家.

话说到这个份上,两人好像都卸掉了一个天大的包袱似的.

候在大门口的司机,见俩人从办公室走过来,请他们上车.陈泗说不用了,你休息吧.

接下来,是赌气?是鬼使神差?还是……接下来发生的一切,谁也说不清了.

谢绝了司机,两人并排漫无目的地走上泰山大街,一直向西走去.直至走出泰城,步入西部开发区.

到洒水车一路喷洒着温馨的小曲出现,俩人才意识到天快亮了.家都在城里,再回家,已没必要.路经刚刚办过会议的那家宾馆时,陈泗提议,走了大半宿了,进去吃点东西……

吃点心,开房间,倒向席梦思……一切的一切,都那么顺其自然.

早受不了了,乡下习惯一点也不改.过后,陈泗说,我最闻不得那种破化妆品,黄脸婆非说从小用惯了杏仁蜜,擦其他的过敏.

宫灯牌杏仁蜜,上大学前邬青也用过,上海产的.那时是用小塑料袋装,分油质和粉质.粉质的味道那叫一个冲,呛人.邬青当时也没往心里搁.

作为同事,邬青早已习惯了陈泗那句没问题,

鲜见他发牢骚.各自规整好衣服,这牢骚是否暗示她,既然都这样看咱,咱早该如此……邬青没再往下琢磨,她想的是从生下女孩后,婆婆一家全都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跟陈泗的事一传出,婆家人哪管青红皂白,终于找到借口,逼她离婚.

捅开了天窗,两人反而非常冷静,只是没寻思真走到这一步.

树,实实在在地动了起来,想不离都不行了……接下来,俩人各自离婚,领证,重组.

抓起花格上衣,邬青凑近闻了闻,是那味儿无疑.当时,在宾馆里陈泗说,粉质的味道忒刺激,一闻到我就膈应.还说生完孩子,那事儿少了,他非要,睡前人家就擦这个……有一次,硬逼人家洗干净,人家也不伺候,他居然打了人家.当夜,人家冒雨回了娘家.一周后,岳父找上门,说只要他道歉就会让女儿回来.

离婚也不道歉.陈泗回应岳父.

唉,男人,馋嘴的男人,少了那事儿难不成能死?邬青每一次想起来,都琢磨不透.

爸……见爸爸抱着妈妈出了单元门,丫丫觉得挺好玩,想问,爸爸,明天还抱妈妈吗?可陈泗放下邬青,第二个“爸”字丫丫还没脱口,他便骑上电动车,扬尘而去,直到背影变成黑点了,也没回头看一眼丫丫.

看不看的,邬青已经不在乎了,给前夫生了个女孩,偏偏给陈泗又生了个女孩……这样想着,眼睛渐渐湿润.

妈妈哭了吗?上踏板之前,见邬青扭头擦一下眼睛,丫丫问.女儿习惯站在电动车的踏板上,死死地搂住邬青.

邬青俯下身,对丫丫说,讨厌的小虫虫,飞妈妈眼里了,没事.

妈妈,味儿.丫丫上踏板前,眉头一皱,小手捂住邬青的嘴.

丫丫要不赖床,妈妈就有时间刷牙,拢拢头发.

女儿一说大蒜味,邬青赶紧起身,本能地一歪

头,向陈泗远去的方向茫然地看了一眼,眸子再次湿润……直到站上踏板的丫丫喊饿了,才从包里拿出钥匙,往电动车上插了两插,才插进去,载着丫丫直奔小区前的合欢饭店.

周二

要是还抱妈妈,爸爸得先抱我下去.丫丫今天没赖床,早饭后,邬青把书包又给她背上,知道今天妈妈还要爸爸抱.

给丫丫背书包时,V 字标志让书包上的被扣剐下来了,邬青捡起来,正往上按,没听见似的.陈泗瞥了她一眼,说,听丫丫的.

等陈泗返回来,邬青已等在门口.

转角处的窗户仍然重叠着.抱起邬青,还没来得及阶,清风送来一阵绿箭清香,陈泗一下记起,今儿早餐少了邬青心仪的腌大蒜.

大蒜年年行市不一.去年十元一斤,还得在地里抢;今年就臭了市,良庄蔬菜大棚里,一垛一垛地码着,菜贩子连眼皮都懒得翻.邬青找一山泉水桶,将事先搁盐水里泡好的大蒜,填进去,撒上糖,倒上山口陈醋,过几天就能吃.见邬青吃得津津有味,陈泗皱着眉头就寻思,行市真邪性,抢手了,趋之若鹜;臭市了,避之不及.

绿箭清香,那是久违的味道——上班后,只要陈泗不喝茶,邬青猜他一准儿又没吃早餐,买来的不光是胡萝卜肉丁蒸包,一定还有一条 5 只装的绿箭口香糖.

邬青头上的“问号”换成了类似古代仕女的发髻——前半部分盘成一个扇形,后半部分扎成若干小辫子,绾成一朵花,最少用 50 个卡子固定住,宛若含苞待放的花蕾.出于安全考虑,纺织厂严禁散发留在工帽之外.邬青的发式出自家门口那个南方理发师,而姐妹们则胡乱用卡子或橡皮筋一拢,罩在帽下.纺织厂破产后,除了她跟陈泗的婚礼上又盘过一回,就再没盘过.用邬青的话说,一周最少要做一次,每次光拆、洗、编、盘,没有俩小时,捯饬不完.忒麻烦,都姑娘她妈了,再捯饬,给谁看?

邬青平时电话或通知接得多了,她会及时提醒陈泗,领导几点的会你还没汇报,外出考察的路线你该安排了,调度科中毒的电脑还等着你联系网络公司……能让领导和科室满意,尤其是领导坚持把陈泗列为副职的考察首选,陈泗不得不承认邬青功不可没.如果不是俩人出事,陈泗升副职,板上钉钉.

咕咚——咕咚——

走过第一个九级台阶,来到转角处,两只蜘蛛紧挨着趴在网上,像在说悄悄话.偏有一只苍蝇,从纱窗破损处钻进来,粘在蜘蛛网上,愈挣扎愈结实,眨眼之间,动弹不得.陈泗只顾苍蝇了,脚步慢慢停了下来.

丫丫还在门口等着哩.邬青一催,陈泗才开始起步,过转角处,走向第二个九级台阶.

苍蝇真是找死.往下,走到第二层台阶,陈泗诅咒着那只苍蝇,顺墙面一看,昨天的小广告又被覆盖上新的了.小广告上用特号黑体字写着:你知道离婚率为什么连续 7 年递增?请你试试 XXXX,床上和谐了,离婚率就会直线下降……粉红色的广告纸,贴在厚薄不一的灰尘中间,醒目,刺眼,陈泗却感觉有点扯淡.打扫卫生的老太太忒应付公事了,再交物业费,可得参她一本.诅咒了苍蝇,埋怨了老太太,视线最后落在邬青的美人痣上.

美人痣在左眼角靠上一点,跟主持人周群的位置正好相反.有这颗美人痣,人家周群更显大气端庄,可邬青好像忌惮得很.坐办公室那会儿,她时不时地对着手机收拾,恨不得一下揪掉.还兀自念叨,咋不跟周群一个位置呢?其他科室的人来取通知,碰上了,奉承两句,自是飘飘然.倘若听谁说她臭美,马上一脸乌云,连摔加砸,丢三落四.为这,陈泗没少提醒她.提醒也是白费口舌,用他们重组家庭后陈泗的话说,邬青属鼠的,落爪就忘.有时正拾掇着,电话铃响了,自己桌上找不到笔,手一伸,把对面陈泗的拿过来.记下通知,你再放回去啊!她不,随手一撂.下次再用,又大年三十买不到锅似的,再一通乱忙活.俩人重组后,陈泗直接指到她脸上,期待她改掉乱拿乱放的恶习,不料她生就的胳膊长就的肉,到睡觉了,才记起手机还没充电;隔几天,又充电了,却到处找不到充电器,最后才在床底下找到;例假那几天,换上最后一个短裤了,才想起前边换下的几个还没洗……

笃定他俩有一腿,也怪不得旁人.从大学相识,到终于在一个锅里摸勺,陈泗不否认,自己的确有自己的小算盘.

大学四年,邬青的美人痣在陈泗眼前晃了四年.邬青对他一直若即若离,哪个美女后面不是一拨一拨的.不凭这份好印象,陈泗显然也不会施以援手,介绍到自己单位来.但天地良心,在那次稀里糊涂地走进宾馆之前,俩人是清白的,绝对.

陈泗两个哥哥的孩子都是女孩,到前妻“杏仁蜜”生了儿子,母亲居然一冬未犯痨病.老人一冬天伺候月子,碰见邻居就重复,是孙子让俺活泛了身子,才没犯病.谁都看得出,老人在显摆老陈家有后了.真离婚,母亲这关就不好过.可是,跟邬青的传闻刮到了家里,母亲丧气地说,好日子不好生过,想作死,谁也拦不住!陈泗听懂了母亲的话外音,亲家同意闺女跟你离,俺也不好拦.退一步说,即使母亲拦着离不了,特别是在宾馆开房之后,他还侥幸盘算,将来无论邬青考试成绩孬好,一定想办法留下,害渴了,起码能随时解渴.

当啷——哗啦——

走完第二个九级台阶,来到 101 室门口时,室内像是一只水杯砸向防盗门.惊得陈泗一哆嗦,差点儿把邬青丢到地上,稳了一稳,才转身,走剩下的十二级台阶.

101 室也是小两口,跟陈泗前后脚入住.但 101室男主人更是个能作的主,平均几个月换一个女主人.只要听到三天一小哭,五天一大闹,不用问,这是又要换了.

邬青乱拿乱放的毛病,也许是被陈泗说疲沓了,别说哭闹了,连犟嘴挑理她都不,也从不往心里搁.一日三餐,照样热汤热饭.

树一动,风一响,陈泗的提拔泡汤,邬青的临时工被辞退,再次下岗.邬青先在超市当服务员,后干保洁,先后被辞退,都因她乱拿乱放的毛病.眼下所在的绣品厂,工作台上明明有小剪子、尺子、绣花线,上午还在,下午基本就一样不剩了.一旦要用,随手再取附近姐妹工作台上的.时间一长,老板的耳朵里灌得满满的,但看在她曾干过纺织的份上,没有辞她,安排她专职剪线毛.剪线毛不用到处乱动,你老实地坐那儿,一片一片地,把边角线毛剪干净就万事大吉.一坐一天,低着头,不停地剪呀剪.回家后,急三火四地给他爷俩儿做好饭,再不停地揉搓脖子,晃脑袋.陈泗贬成调度科的一个小职员,调度数据,填表格,眯着眼也能完成.晚上回来,精力倒是怪充沛,却心里窝火.男人一不顺溜了,就想那事.邬青呢,一坐一天,颈椎疼得呲牙咧嘴,床上自然大打折扣.陈泗最后睡了沙发.

走过一楼转角处,开始下最后的十二级台阶.刚才,兴许是 101 室摔水杯的响声忒大了,走到第二级台阶时,陈泗还回头张望了一下,收回来,正好遇上邬青的目光.四眼相对,也只是一刹那,陈泗的目光再次移到美人痣上.

咕咚——咕咚——

美人痣让陈泗又联想起蜘蛛.

新婚之夜,陈泗盯着怀里的邬青,轻轻地抚摸着美人痣.

你稀罕?邬青问.

嗯.

该让你第一个摸.

我何尝不想,现在也不晚.不过,三摸两摸,我想到了蜘蛛.蜘蛛咋了?

雄蜘蛛一旦交配……陈泗描述了一遍网上看到的内容.

吃着碗里,看着锅里,你们男人,哪个不是只许自个儿放火,不许旁人点灯?

你终于归我了,当然不许,我这就给你另一根“铅笔”……

爸爸这会儿怎么笑了?妈妈听话了?一出楼梯,见抱着妈妈的爸爸露出了笑脸,丫丫疑惑地打量着陈泗,额头蹙了起来:从昨儿个下楼,爸爸那张脸,跟幼儿园好凶人的老师一样,谁都躲着,今儿咋了?

周三

邬青心里疙疙瘩瘩了两天,担心让丫丫看出来.昨天下午把丫丫从幼儿园接出来后直接送到娘家去了.

吃完早饭,邬青像前两天一样,提着包站在门口,等着.陈泗出门后,弯腰欲抱她,发现没换衬衣.掏钥匙,开门,准备回屋换.邬青说,花格衬衣不在衣橱左边,就还在阳台上挂着,我记不清了.

睡沙发一个月左右,陈泗酒后嘟囔,这家到底是谁的?我连个睡觉的地儿也没有.当天晚上,邬青主动睡沙发,让给陈泗大床.让给他的不过是一张空床,却无法盛下他胀满的,在睡梦中,还时常喊着他跟“杏仁蜜”的儿子的名字.从那时起,邬青已料到前景不妙,大厦将倾.

离婚后的“杏仁蜜”放话说,我等着陈泗回来,这里有他的儿子哩.说这话时,是得知邬青给陈泗生了个女儿.到丫丫的生日,邬青不提,陈泗竟装傻充愣.可到了他儿子的生日,却提前准备好衣服、玩具,大包小提装得鼓鼓囊囊的.回家后,身上带着杏仁蜜的味道,实在是正常.可不过生日时,陈泗身上还散发出杏仁蜜的味儿呢!

并且,只要身上散发着这种味道,肯定回来得很晚,理由都是加班.

加班,一次,两次,可以.若干次之后,邬青再没心没肺,也不会傻到不明白,离开办公室后很少加班.乱拿乱放的毛病改不了,邬青就在床上补.歇班了,顾不得颈椎疼不疼,咬着牙能坚持几次算几次.但陈泗嫌弃女儿,就不是她能不能坚持的问题了.生丫丫时,大出血差点要了母女的命,医生再三叮嘱,千万不能再生.

咕咚——咕咚——

这时,两人来到第一个转角处.他衬衣右边的领子窝在里面,邬青替他展开后,目光向上一挪,盯住了他额头上那片伤疤——听医生说邬青不能再生育了,他当场竟嘣嘣地对着白墙磕去,要不是护士拦着,伤疤会更大.怀孕时,陈泗说,你千万给我生个儿子,后半句不用说——“杏仁蜜”不是跟咱叫板嘛,生个带把儿的给她瞧瞧.

要是女孩呢?

有嘛吃嘛.

男孩呢?

吃嘛有嘛!

陈泗不喜见丫丫,丫丫更不喜见他.邬青问,丫丫,你是爸爸的小棉袄哩,咋不让爸爸跟你睡?

爸爸不光打呼噜,丫丫小嘴一撇,一脸不屑地

说,还跟老师凶小朋友一样,老凶你,烦人.

洗完澡,邬青老是忘记拔下热水器的插头,一通电一宿.翌日一早,少不了陈泗的数落.数落来数落去,还是老调重弹——你这丢三落四的毛病,这辈子能改了吗?有错在先,邬青也不还嘴.有一回周末,都吃过早饭了,丫丫在画光头强.听爸爸还不住声,先用手捂住耳朵,继而停下画笔,悄悄拽拽陈泗的衣角,妈妈不关,爸爸也没关啊.还问邬青,妈妈、妈妈,你怎么不凶爸爸呢?

一开始挨凶,邬青还纳闷儿:当初一块儿办公,陈泗不是不知道自己丢三落四的毛病啊!咋一个锅里摸勺了却容不下自己呢?那时,每当陈泗找不到笔,向她索要了,她才记起用完没给他放回去.每次,邬青总是一吐舌头,说,不好意思,没脑子,又忘了,主任多担待.一脸焦急的陈泗却笑翩翩地说,不是多大的事儿,下次记住喽.

一次次挨凶,邬青不是不还嘴,是不想再走出第三步——人活一张脸,俩人走出第二步,已属身不由已,再走出一步,还要脸不?

陈泗妈妈过生日,恰逢邬青加班,赶一批出口的绣品,到酒店时寿宴快结束了.

回家后,陈泗说“杏仁蜜”早早就到了,端茶、让菜、递蛋糕,哄得老寿星一个劲儿叹息陈泗没福气.

邬青认真地说,下次一定早到.

下下次,你也记不住,老毛病,改不了……邬青的表态又引起他的数落.

丫丫坐在沙发前的小凳子上,正看《熊出没之面子》:在自己家被熊大熊二捉弄的光头强,急眼了,愤愤地说,在俺家欺负俺,一点面子也不给……

一集播完,陈泗的酒劲却正浓,陈芝麻烂谷子地还在数落不停.丫丫转过身,问坐在沙发里的爸爸,妈妈又不听话了?

就是,明知道你奶奶生日,她偏加班,爸爸好没面子.

照着电视机旁边的挂历打量了一会儿,丫丫歪头又问,那姥姥过生日,你都没去,妈妈有面子吗?

陈泗一脚蹬翻了小凳子,丫丫哭着爬起来,钻进邬青怀里,晃着邬青大腿央求:人家光头强挨了欺负,撵跑了熊大熊二,咱也撵走爸爸,你让爸爸走……

丫丫体质弱,每次流感都落不下.先发烧,后咳嗽,还多是在黑夜.遵医嘱,夜里丫丫咳嗽时,邬青坐起来,揽在怀里,坐一会儿;实在不行,再喂水.待丫丫不咳了,娘俩才躺下.一会儿再咳,再揽起来,几乎折腾一夜.而床另一头的陈泗,照打他的呼噜.邬青记得那次是两宿没合眼,乏得眼皮直打架,只好蹬醒了陈泗,让他给丫丫倒水.邬青接过水杯,说忒热,你用凉杯里的水兑一下.他睡眼惺忪,没接住,水全泼在丫丫身上.烫得丫丫没命地哭,邬青陪着哭,娘俩一直哭到大天亮……

咕咚——咕咚——

大脑里的内存次第显示,渐渐凝重了邬青的表情.快到单元门口时,已泪湿眼底,她用包遮住,平复一下心绪.走出单元门口,邬青已做好把自己放下的准备了,陈泗却不由自主地使劲抱了她一下,才放下.还说,你脸色不好,要不,在家歇歇.

邬青顺口应着,背对陈泗,尽量不让泪水溢出.等陈泗走远了,她才转过身来,恍恍惚惚地去推电动车.电动车报警了,这才记起还没插钥匙.

掏钥匙,打开,邬青刚要推,西单元那位老人听着收音机,正从楼前经过,用手一指,意思是前轮还锁着呢.

邬青说声谢谢,再次弯腰打开那把U 形锁……

周四

三天来,三十级台阶,尤其第一天,简直是三百级,在陈泗眼里.一级一级往下走,蜗牛一样,忒慢了,恨不得一步走完.

陈泗是不会知道的,他的每一脚,脚脚踩在邬青的心口上.邬青更纠结他脚步的快慢.慢了,充其量多挣扎一会儿;快了,不是挣扎成功,就是失败.成功固然好,不成功,也没有办法——是你的,留上搁下都是;不属于你,捂也捂不住.至于快点好,还是慢点好,邬青吃不准.

昨天抱出单元门,陈泗也不明白,自己使劲抱了一下邬青,这能说明什么呢?动了恻隐之心?谈不上,马上要各奔东西了都.否定了这个理由,那个理由又冒了出来,三天来一直蜘蛛网似的缠着陈泗:你把人家抱上楼,眼下凭什么又推出去?难道还要找第三个女人?或者跟“杏仁蜜”复合?陈泗像邬青纠结他的脚步快慢一样,也吃不准.可以肯定的是,怀里的邬青一天比一天轻,轻得一扔,立马飞出楼道,升上楼顶,飘入云端.

昨天使劲抱一下,如果是进一步验证邬青的分量,今天下楼时,格外使劲抱起来,是因为明天是最后一天了,为了彻底放手?模模糊糊的,陈泗还是拿不准.

这工夫,已顾不得下到哪一层台阶,陈泗任由双脚惯性地滑落.一如那次微醺后抱着丫丫下楼,轻轻松松.感觉出轻松,还有一个原因,楼道里变得清亮起来,墙上的“牛皮癣”不见了,墙面刷洗一新,换上了新纱窗,楼梯扶手露出了草绿色的本来面目.看来,老太太觉悟了,没等参她,自觉把楼道收拾干净了,包括墙角的蜘蛛网.事实上,泰城争创全国卫生城市开始了.

白净靓丽的墙面,敞亮通透的楼道,白亮得刺眼,让陈泗眼睛灼痛.目光游弋了一圈之后,只好回到邬青脸上,短暂停留后又扭向墙壁,因为他看到了一张模糊的脸,与他记忆中的无法重叠,这还是那张熟悉的脸吗?

咕咚——咕咚——

迷迷瞪瞪中,陈泗忆起了邬青第一天报到时的情景:我一直在企业上班,机关工作包括人情世故啥都不懂,没心没肺的,老同学得多照顾.坐在陈泗对面的邬青,笑着说.

慢慢适应,没问题.那是他第一次对邬青说没问题.

后来,俩人真出问题后,陈泗才注意,造化可真会耍弄人,一个缺心少肺的女人,偏偏生得如此别致,丰腴红润的脸蛋,凹凸匀称的身材,苗条有致.大学期间如果是花骨朵,而今已盛开绽放.一笑俩酒窝,加上那颗美人痣,再盘好头,“杏仁蜜”给她提鞋都不配.可眼前,邬青脸蛋干瘪,酒窝显浅了,美人痣虽在,少了丰腴的衬托,倒像是随便散落的黑芝麻,身材别说凹凸了,整个人就是拉长的水桶.

邬青的俊俏模样呢?对于这个问题的蹦出,陈泗很惶恐,甚至怀疑自己是否神经质.要不,咋一会儿迷糊,一会儿清醒.

离婚时,俩人都是净身出户,除了工资,几乎上无片瓦.登记后,好在申请了一套4 0 多平方米的廉租房.婚礼那天,亲戚朋友都敬而远之.说是婚礼,实际上也就几个同学前来捧场,才不至于太冷清.喜宴后,进屋站了一站,同学们就都走了.被辞退后,邬青干服务员,干保洁,直至进绣品厂,目的是不让自己闲着,多挣一分是一分.生丫丫的头一天,上班走到半路,疼得实在受不了了,才给陈泗打电话.生下丫丫,奶奶、姥姥都不肯来帮忙,邬青无法上班,只好在家加工手串.白天,哄丫丫睡着了,她连饭也顾不得吃,为的是多串一串,多挣个仨核桃俩枣.舍不得买洗衣机,葱白一样的手指,洗衣服洗得早已关节分明,糙如树皮.自从有了丫丫,陈泗从没做过饭.如果下班回家后,饭没做好,他就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玩手机候着,从没沾过手.尽管这样,陈泗还整天数落邬青,嫌她丢三落四,连丫丫都看不惯他……

咕咚——咕咚——

吆,你俩还这么浪漫啊!邻居203 室的女主人从外边回来,羡慕得满眼放光.陈泗跟人家点头微笑后,朝墙边往里一靠,让过去,扭回头,刚好撞上邬青的目光.他还保持着笑容,邬青局促地动了动嘴唇,但立即又合上了,他这才跟着合上,继续阶……

那次陈泗母亲痨病发作,住进县医院,一周昏迷不醒.醒来后,一见邬青,黑着脸撵她走.娘,你刚缓过劲来,等你好利落了,我就走.谁是你娘,滚.

等你儿来了,我再走.

这就滚.

……

你不阴不阳都一星期了,是她给你喂饭喂水,没早没晚地给你擦了洗、洗了擦,一天换七八次床单,闺女这么孝顺,你也忒不知足了.邻床的一位老人实在看不下去了,生气地说.

俺可没这样不要脸的闺女,因为她,俺孙子他娘到现在还单着哩……

邻床老人似乎听明白了,但没见过这么霸道的婆婆,翻身朝向另一边.

出院时,医生也说,老人家能捡条命,治疗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多亏了你闺女孝顺周到地伺候.

老太太没再反驳,淡淡地瞄了一眼办完出院手续的邬青.

出院后,婆婆渐渐拿正眼审视邬青.还对陈泗说,孝顺是孝顺,邋遢了点,生的要是带把儿的就好了.

您不是已经有孙子了吗?

混账!忘了你净身出户,俺孙子给人家(“杏仁蜜”)了吗?

母亲盼孙子,陈泗也没想到邬青真生了个丫头.

丫头,丫丫……对,是源于丫丫,陈泗这会儿好像不迷糊了,非常清醒,因为丫头,自己才慢慢冷落邬青,才往“杏仁蜜”那儿钻,才吃起了回头草.

捋捋,摸着胸口好好捋捋,到底从哪一天开始吃的,竟然都记不起来了.记不清,说明自己犯浑多日了.这些年,自己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甩手掌柜当习惯了,心安理得了.

陈泗降职后,头头说,以后再出现什么乌七八糟的事儿,别等开除了,自觉走人.提拔黄了,还被警告,为让陈泗好好表现,不至于在单位忒掉价,家里的事儿,邬青尽可能不让他操心.婆婆不喜见邬青,住院期间,夜里等婆婆睡下后,她再把陈泗替出来,还叮嘱他别骑电动车了,打的,早回家休息,别耽误明天上班.婆婆住院一个月,她守夜三十个晚上,没睡过一个囫囵觉.陈泗的两个嫂子,记恨婆婆埋怨她们生了丫头,不但自己不来,连男人也不让凑边.

要是邬青不上班,也当全职太太,头发盘成仕女的样子,也擦脂也抹粉,天天打扮得顺条顺绺,能不红润丰腴,凹凸有致?美人痣能会像散落的黑芝麻?邬青是邋遢,哪个女人愿意邋遢?例假期间的短裤是攒到一块儿洗,可为了多串一串手串,连饭都顾不上吃,更不要说打扮得顺条顺绺了……

陈泗不愿也不敢再往下捋了,自己不就是个蜘蛛吗?贪婪的蜘蛛!

抱出单元门口,小心翼翼地放下邬青,又一把拉进怀里,深情一抱,再轻轻点点头,拍了拍她的肩膀,这才去推电动车.额头上明明冒出了汗,也顾不上擦.

邬青愣了,愣在了单元门口,他这是演的哪一出,她如坠云里雾里……

那次在宾馆吃过点心,从服务员手里接过房卡,走进房间,到倒向席梦思……已记不清是谁主动了,但在倒向席梦思前,陈泗的深情一抱,邬青一直记得,就像刚刚抱她一样.

他咋还出汗了呢?邬青不明白.这几天,陈泗一直是像抱女儿一样,轻轻松松把自己抱下楼.今儿虽说立夏,也不至于吧?雾里看花一样,望一眼陈泗远去的背影,邬青从V 字包里掏出钥匙,轻巧地,一下插进电动车.

车还没有启动,西单元那位爱听广播的老人,已遛弯回来,从收音机里传出:立夏后,天气渐热,人们容易烦躁不安,提醒广大市民……

周五

从周二开始,邬青要比平时早起两个小时,盘好头,再准备早饭.今天正打算开火下面条,陈泗制止了她.甭费事了,咱出去吃,一立夏就热乎辣的.

锁好门,抽出钥匙,还没来得及往包里装,邬青就被陈泗抱起来.

咕咚——咕咚——

早饭没吃,我自己下吧!迈下两级台阶,邬青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这样说,说着还要挣脱下来.别动.陈泗不但没有松开,反而像第一天那样,向上托了一托,稳稳抱住,几乎是脸贴着脸地提醒着,继续往下迈.

下楼,骑电动车,两人直奔合欢饭店.

肉丝面,两碗.落座后,陈泗招呼服务员.

肉丝面端了上来,热气腾腾.

这时,邬青的手机响了.打开包,取出来,屏幕显示是丫丫姥姥打来的,便起身接电话.

早在他们入住小区时,饭店还只是一个小吃店.那天申请到廉租房后,俩人打扫完卫生,又累又饿,就是在这里吃的面.鉴于是婚后第一顿饭,陈泗提议,一人再来瓶啤酒,庆贺一下.邬青端起碗,与他的碰了一下,算了,一样干杯.说着,泪水洒落在饭桌上.

如果不是净身出户,俩人肯定不会住这儿,这里出租房子的遍地都是,依陈泗的意思,宁肯租赁个人的,也不申请廉租房.邬青说,一个月租金还不到一百元,先住着吧.

两碗面一碰,碰落了邬青的泪水.陈泗不忍看她掉泪,视线挪向她身边那个带有V 字标志的单肩挎包.离婚后,邬青回家取她的V 字单肩挎包,里面装着娘家陪送的首饰,前夫连门也没开.陈泗说,咱重新买.到中百大厦一看,傻眼了,最便宜的也一千好几.邬青说仿真皮的也一样.六七年过去了,邬青一直用着这个仿真的.

当时,注视着包,陈泗鼻子发酸.小两口对着两碗面簌簌落泪,让其他顾客看了笑话,陈泗以洗把脸为名躲开了.回来后,邬青还在等他.面,早就坨了.可陈泗感觉那是他有生以来,吃得最可口的美味.边吃还边暗暗发誓,这辈子没有理由不好好心疼这个女人.

光知道蜘蛛有同类相残的习性,具体原因,陈泗不得而知.后来,也是在网上查后才明白,雄蜘蛛不是不愿意与配偶交配第二次,一旦有第二次,就意味着精尽体亡,心甘情愿被配偶吃掉.

陈泗想起自己的誓言,想到把自己比作蜘蛛,其实,连贪婪的蜘蛛都不如,自己简直就是畜生.丫丫闹着要回来,她姥姥让去接.邬青说着收起手机,重新落座.

好,快吃面吧,别再坨了.说着,陈泗还替邬青把面挑了几下,吃完,咱去接.

今儿周五,不是还去……

去民政局,还是去上班,邬青没说,眼睛直视着包上那个字母V 字.刚买来时,V 字上镀有一层金的涂层.经过岁月打磨,金早已一丝不剩,露出了本色白色,油光锃亮.变体后的V 字,加宽了两个边,一边映出一个邬青,没放大,也没缩小.

哪儿也不去,去接丫丫.陈泗说.

面吃完,见邬青还在观察包,他催促道,走啊,咱妈不是还等着接丫丫吗?

噢,邬青恍然大悟似的,对,咱妈还说丫丫非要我陪她去开家长会哩.

那走吧,接上丫丫,咱一块儿去.陈泗抓住V字单肩挎包挎带,替邬青挂在肩上,瞅一眼包正中间的V 字标志又说,都掉色了,下午咱去中百大厦换个真皮的.

不换,用习惯了.

抱着我下楼论文范文结:

适合不知如何写抱着我下楼方面的相关专业大学硕士和本科毕业论文以及关于抱着我下楼论文开题报告范文和相关职称论文写作参考文献资料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