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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性主义视角下的曹文轩儿童小说
黄 颖
内容摘 要：曹文轩儿童小说中塑造了众多女性形象,她们具有单纯善良的美好品质,寄托了作者的古典主义审美理想.然而这些女性却几乎柔弱忧伤,激起人的无限怜爱,是男权中心意识下的观照形象.本文试以女性主义的视角分析曹文轩的儿童小说中的女性形象,探讨曹文轩小说的审美价值和当代意义.
关键词：女性主义 曹文轩 儿童小说
中国几千年的封建制度禁锢着人的思想,三纲五常的旧礼教在人们心中根深蒂固.长期以来,以男性话语和男性声音为主导的思想意识,强调着男性的社会主体地位.虽然人类经历现代化之后,思想解放文明开化,女性的地位不断提高,但深厚的集体记忆仍然留下了文化印记.
曹文轩是中国当代著名的儿童文学家,写了大量的儿童文学作品,主要作品有《山羊不吃天堂草》、《草房子》、《红瓦》、《根鸟》、《青铜葵花》、《细米》等,并在2016年4月4日获“国际安徒生奖”,这是中国作家首次获得这一殊荣.然而细读曹文轩的儿童文学作品,我们不难发现,小说中的女性形象比如纸月、葵花、紫烟等都是柔弱善良的,性格特征具有相似性,与中国传统女性相一致,依附于男人,而恰恰她们的形象符合男权文化对女性的期待.本文通过分析曹文轩儿童文学作品中的女性形象,剖析曹文轩的性别观,从女性主义视角探讨曹文轩小说的审美价值和当代意义.
一、女性“他者”形象
在福柯看来,男权社会中女性被看作是绝对的他者.曹文轩笔下的女性大部分柔弱单纯、美丽善良,使作品中的女性呈现出类型化、概念化的特征,她们仅仅是一个性别符号的代码,作为“他者”依附于男性,遵循男权意识形态下的标准和规范,维护男性在家庭和社会关系中的主导地位.
首先,小说中的女性都是柔弱的内敛的,带着淡淡的感伤.曹文轩小说中的女孩很多都是孤儿漂泊无依,她们早早地就承受了生活的苦难.《草房子》中的纸月,自小与年老的外婆相依为命；《青铜葵花》中的葵花,父母俱亡,被好心的青铜家收养；《细米》中的梅纹,双亲落水身亡,只好回到知青点；《黄琉璃》中的瑶,父母陷入沼泽地身亡；《红纱灯》中的漩,在祖父撒手人寰后形单影只.除此以外,《草房子》里的温幼菊长年累月与药罐为伴、身体瘦弱；《红瓦》中的艾雯“轻飘如纸”；《根鸟》中的紫烟身材瘦长,似乎弱不禁风……这些文文弱弱的女性,更能激起男性的保护.比如,《青铜葵花》里的葵花跟随爸爸在五七干校生活,爸爸在世的时候呵护地特别好,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碎了；在父亲不幸溺亡后,纯净幼小的小葵花被寄养在青铜家,而倔强的青铜给了她无私的爱和呵护,宁愿委屈自己也要保护好葵花.女性的柔弱呼应着有阳刚气质的和担当精神的男性形象的出现,激起男性的保护欲和“英雄救美”情结.
其次,小说中还有一部分成年女性扮演着保护者的角色,以无私的母性照顾和帮助男孩的成长.在家里有和蔼慈爱的奶奶、呵护备至的妈妈,在学校有“润物细无声”的老师.《青铜葵花》里最懂孩子心思的就是奶奶,她不仅呵护着两个孙子孙女,而且是家里的精神支柱；而闹洪水、饥荒了,奶奶又拿出自己的耳坠当掉换钱贴补家用,为了不拖累家里,跑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采棉花.《草房子》里的温幼菊老师,患有奇怪的病,需要每天喝中药才能维持生命,她教桑桑学会淡然平和地面对病痛的折磨,从容勇敢地应对生活的困境.还有《红瓦》里的艾雯老师,帮助“我”挖掘写作的潜能,帮助“我”成为一个人格独立的人.这些女性形象,温柔、善良,富有牺牲精神,带给少年母亲般的关爱和真诚的帮助,是男权文化视角中的贤妻良母型形象,依然是男性的附庸品.
再者,在爱情和婚姻关系中,女性的自我和主体意识低下,委曲求全,完全依附于男性.比如,《红瓦》中的施乔纨、马水清的母亲等等.丁黄氏和丁杨氏是乡绅丁韶广的大小老婆,平时二人以姐妹相称,不厌其烦地伺候在丁韶广的身边,“她们因丁韶广而焕发出女性花一般的美,又因丁韶广的死亡而黯然失色”.她们身上表现出的是对男性的崇拜,在男性面前,她们被动地等待男人的召唤,被动地接受男人的“爱”,而不是平等主动地追求爱情.而且除了男人和爱情,她们没有其他的精神寄托,自愿地为男性服务和牺牲一切,盲目得近乎失去“自我”.
二、曹文轩的性别观
曹文轩作品中的这类女性形象的成型绝非偶然,是作者根深蒂固的性别观念的外化,跟他一直以来的审美向度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
在评价沈从文的小说时,曹文轩说“女性是可爱的,尚未成熟的带着婴儿气息的女性更是可爱的.因为她们通体流露着人心所向往所喜欢的温柔、天真与纯情.她们之不成熟,她们之婴儿气息,还抑制了我们的邪恶欲念.世界仿佛因有了她们,也变得宁静了许多,圣洁了许多.”①在曹文轩看来,女性集可爱、温柔、天真、纯情、圣洁等美好的品质于一身,是他创作中追寻的审美理想.但另一方面,曹文轩强调美而抑制性,忽略女性生活化的一面,只对她们做理想层面的挖掘,这些女性仿佛“圣女”般高洁纯净,只可远观.
小说中的女性都是他审美理想的化身.《草房子》中,纸月浑身上下干干净净,有一双乌黑乌黑的大眼睛和白净的细嫩如笋的手,看到就让人心生怜爱.白雀是“油麻地的美人”,“在田野上走,总会把很多目光吸引过去.她就那么不显山不露水地走,在人们的眼里,却有说不明白的耐看.”这些皎洁美丽的女子仿佛只须是一帧图画供人观赏,柔柔弱弱的,是人们无限喜爱和无私爱护的对象.《根鸟》中的紫烟“是一个身材瘦长的女孩,瘦弱得像一颗刚在依然清冷的春风里栽下去的柳树,柔韧,但似乎弱不禁风.峡谷里显然有风,因为她站在那儿,似乎在颤动着,就如同七月强烈的阳光下的景物,又像是倒映在水中的岸边数目.她的脸庞显得娇小,但头发又黑又长,眼睛又黑又大,使人觉得那双眼睛,即使在夜间也能晶晶闪亮.”紫烟是根鸟梦境中的人物,也是根鸟离开家乡一路追寻的梦,是男性主体意识形态下所期待的女性象征.
曹文轩笔下的女子,温婉善良、柔情似水,又有“上善若水”的宽容无私,她们身上充满了古典诗意的浪漫情怀.这样的女性温婉优雅,令男人赏心悦目的；柔弱含蓄,令男人怜爱呵护；温柔善良,是男人皈依的港湾.但仔细辨读会发现,这些女性特质都是按照男权社会的标准和规范来衡量的,这种古典美特质是以牺牲女子的主体意志为代价的.
在《论性别》以及《留给自己一间房》等文章中,曹文轩明确表明自己对女性的看法无论社会如何变革,女性如何女权,女性应当永远保有上天所赋予的女性角色.他明确表达他所指的女性是“未被女权主义改造过的女性——古典时期的女性”.②本文并非为女权主义辩护,而是立足当代,反思曹文轩笔下女性形象能否彰显符合时代的民族品格.
三、女性意识的缺失
曹文轩在《文学应该给孩子什么？》中探讨了儿童应具备的民族品格,提出“儿童文学作家是未来民族性格的塑造者……儿童文学的使命在于为人类提供良好的人性基础.”③他的出发点是好的,从人类学和文学史的眼光提出了好的建议.但儿童文学作品既然要为未来民族塑造性格,就必须提供理想的民族性格范式.笔者从女性主义视角剖析曹文轩儿童文学文本,揭示其中女性形象的主体意识的缺失,探讨他的女性品格在民族性格塑造中是否具有借鉴意义.
“女性”这个词与“他”、“她”这些人称代词出现于五四新文化运动,是现代白话文运动的内容主题之一.依附性长期以来积淀、内化为女性的一种特质,从“五四”开始,发现了“女性”,男女平等的意识兴起,女性冲破家庭的牢笼走向更广阔社会生活.自五四以来,距今已有近一百年的历史,女性意识早已日益深入人心,在家庭和社会上也越来越获得和男性平等的地位.而改革开放,市场经济的发展,现代文明越发开放,当代知识女性越来越多,女性的主体意识越来越得到彰显.
反观曹文轩儿童文学中的女性形象,身体瘦弱不够健康,性格内敛不够阳光,为了男性丧失自我,由于父权的抑制痛失爱情,对于男性的反叛只能宽容忍耐……女性的声音全部被压抑了！
总结曹文轩儿童文学中女性意识的缺失有一下几个特征：
一是女性自我评价眼光的缺失.小说中对女性的评价全部以男权文化的意识形态为参照.西方长期以来把妇女形象归为两种极端的类型：“圣女—夏娃”、“天使—魔鬼”,这种格局的形成是父权制社会所造成的文化传统,女性没有自己的价值标准,唯有通过男人的眼光来看自己,来要求自己,而忽视了自身的主体意识和个性意志.曹文轩笔下的女性形象也是如此,林琳在《曹文轩成长小说女性形象刍议》中,就把她们归为“引路人”和“诱惑者”,即“圣女”和“夏娃”.
二是爱情自主性的缺失.男女之间的爱情关系,以及女性在关系选择上的自主性一直是女性主义关注的重要命题.《草房子》中的白雀和蒋一轮两人情投意合,却因为白雀父亲的强势阻挠而错失缘分,给双方留下了无际的遗憾.在父权制度的压抑下,女性的婚恋自主权是没有的.
三是性意识的缺失.性是人的生命意识的核心部分.人之所以有性,是人作为生命个体所自有的自然现象.传统文化和文学作品中,女性的性意识是被遮蔽的,她们自身仿佛并没有性意识,视性为罪恶和的.前边提到,曹文轩认为女孩子要纯净得让人不生邪念恶欲.而且小说《红瓦》中,施乔纨的丈夫有生理缺陷,她的出轨是受人唾弃的,最后也只能在江水中以溺沉的方式牺牲一切.
四是女性主体意识的缺失.曹文轩笔下的女性形象带有强烈的纯女、圣女的符号性特征,她们与生活无缘,脱离生活现实,只是男性的异己想象.另外,还有大量的存在着母性光辉的人物形象,母性被男性中心社会赋予了诸如忍让、牺牲等等忍辱负重的性别文化色彩,而女性也陷在男性中心话语里面迷失了自己.
当代文化语境里面,女性的自立、自主、自强意识越来越明显,女性也越来越用自我的眼光观照自己,勇于做自己.曹文轩这种以男权文化的意识形态规约并束缚女性的观念,明显已经不能适应当下的文学发展,也不能适应当代民族的品格.虽然曹文轩儿童小说得到了社会的广泛认可,但我们要以更清晰锐利的眼光辨析和看待曹文轩儿童小说中的女性形象,关注它在当下的时代影响.
注 释
①曹文轩：《回到“婴孩状态”——读沈从文》.见《一根燃尽了的绳子》.作家出版社2003年版,第290页.
②曹文轩：《纸月》.青岛出版社.2011年版.第145页.
③曹文轩：《文学应给孩子什么？》.《文艺报》.2005年06月02日.
（作者介绍：黄颖,赣南师范大学文学院研究生；研究方向：文艺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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